这玉髓的纹路在她掌心烙下细微刺痛,像有无数小虫在啃噬记忆的裂缝。
她想起方才裴玄说"别死了"时,月光恰好掠过他眉间,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金痕转瞬即逝——像极了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天罚之印。
山路蜿蜒如蛇蜕,她踩着潮湿的落叶往深处去。
罗盘的青铜底盘突然发烫,指针在"鬼"位疯狂跳动。
朝颜蹲下身,指尖抹过青石上的黏液,暗紫色半凝固的液体立刻腐蚀了指甲油——这是噬魂妖的唾液。
"倒是会挑地方。
"她望着隐在雾霭中的建筑冷笑。
那山庄飞檐上蹲踞的石兽只剩半边身子,残存的麒麟头却诡异地转向她的方向,空洞的眼窝里积着血水。
突然,身后枯枝断裂声惊起寒鸦。
朝颜的红绳刚甩出半丈就被剑气搅碎,铜钱叮叮当当落进草丛。
裴玄从树影中走出,蹀躞带上的骨铃居然悄无声息。
"猎妖师都像你这般急着送死?
"他剑鞘轻点罗盘,指针突然安静下来,"噬魂妖的障眼法都看不破?
"朝颜拍开他的剑鞘:"妖族都像你这般爱管闲事?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隆起土包,三具腐尸破土而出。
她反手甩出雷符,却被裴玄按住手腕:"这些是噬魂妖的饵。
"果然,腐尸腹腔中钻出无数荧光蜈蚣,每只背上都生着人脸。
朝颜胃部一阵抽搐,这是《百妖谱》记载的"伥面蛊",专食人绝望时的脑髓。
裴玄剑尖挑起块碎石,精准击中山庄门匾。
腐朽的"静心别苑"西字轰然坠落,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咒文——竟是用处子血写的镇魂咒。
"三十年前失踪的玉清观女冠们,"裴玄用剑鞘拂去蛛网,"她们的怨气养出了这妖孽。
"踏入山庄的刹那,朝颜腕间的五帝钱突然绷断。
阴风卷着腐叶在庭院打旋,渐渐凝成个红衣女子的轮廓。
女子怀中抱着襁褓轻哼小调,唱的却是:"骨做铃,血做酒,囡囡的眼珠亮晶晶...""闭眼!
"裴玄突然捂住她双眼。
但朝颜还是透过指缝看到,女子转身时后脑没有脸皮,颅骨上密密麻麻刻满符咒。
鬼影消散后,裴玄的手仍未松开。
他掌心有股清冽的妖力渗入朝颜经脉,压制住她翻涌的血气。
"这庄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噬魂妖的耳目,"他声音比平时低哑,"别看,别听,别信。
"朝颜挣开他的手,却将计就计装作被迷惑的模样。
果然,回廊灯笼次第亮起,每盏灯罩都是人皮所制,绘着春宫图的薄皮下可见血管跳动。
当第七盏灯亮起时,朝颜突然甩出红绳缠住裴玄手腕:"东南角!
"两人同时出手。
铜钱与剑光交织成网,将伪装成石凳的噬魂妖分身绞碎。
妖血溅在廊柱上,浮现出张扭曲的孩童面孔:"哥哥为何帮着外人..."裴玄瞳孔骤缩,剑势微滞。
朝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破绽,但她选择将雷符拍向地面。
青砖炸裂的瞬间,真正的噬魂妖终于现身——它从地底钻出时,整座山庄都在坍缩。
"九公子好狠的心。
"噬魂妖的声音忽男忽女,溃烂的脸上嵌着七颗不同颜色的眼珠,"当年你亲手将七妹镇压在寒潭底,如今又要杀我?
"裴玄剑芒暴涨,却在触及妖物时突然转向。
朝颜这才发现,噬魂妖心口处插着半截玉簪,簪头刻着狐族图腾——与裴玄玉佩上的九尾狐如出一辙。
"小心幻术!
"朝颜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铜镜上。
镜光照出噬魂妖真身:哪有什么眼珠玉簪,分明是团裹着人皮的藤蔓***体。
裴玄突然将剑抛给她:"用你的雷咒!
"朝颜下意识接住,剑柄残留的体温烫得她一颤。
当她引动天雷时,惊觉自己的灵力竟与妖剑共鸣,剑身浮现出古老铭文——"诛邪"。
雷霆劈落的瞬间,朝颜看到裴玄颈后妖纹全现,九条虚影在身后翻腾。
而噬魂妖在灰飞烟灭前,用最后力气将玉簪射向裴玄心口:"娘娘会为我们报仇..."铛的一声,玉簪被朝颜用铜镜挡下。
她虎口震裂出血,却见裴玄怔怔望着碎成齑粉的玉簪,仿佛透过它看见了极痛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