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盯着村口歪扭的木牌，褪色的红漆勉强辨认出“雾河渡”三个字——这是地图上早己被标为“废弃”的村落，却在晨雾里浮动着零星的炊烟。
“沈先生对血腥味很敏感？”
林晚星的高跟鞋敲打着青石板，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墙角的蓝鸢尾涂鸦，“昨晚防洪堤的死者叫周大海，十年前是村里的摆渡人。”
她忽然停步，指尖划过石墙上模糊的刻痕，那是个河蚌张开的图案，蚌壳中间嵌着三滴圆点，像只俯视的眼睛。
巷子深处传来竹椅吱呀声，穿青布衫的老妪正用缠着红绳的木梳梳头，白发间别着半片河蚌壳。
沈砚刚要开口，老妪突然用拐棍敲地：“外来人别碰祠堂的河神，蓝眼开，水鬼来，河蚌吞了魂灵债——”她浑浊的眼球转向两人，嘴角扯出诡异的笑，“你们是来找阿晴的吧？
那丫头总爱蹲在渡口数浪花，说河神的眼睛会说话。”
林晚星忽然攥紧沈砚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烫伤的疤痕。
沈砚想起妹妹的日记里写过同样的话，笔尖在“眼睛”二字上晕开墨团。
老妪的木梳“当啷”落地，红绳断开，河蚌壳滚到沈砚脚边——内侧刻着极小的“沈”字，和父亲木盒底部的纹路如出一辙。
“陈阿婆，这村里还有多少人留着河蚌壳？”
林晚星蹲下身，声音轻得像雾，“二十年前那场祭祀，是不是用活人喂了河神？”
老妪的瞳孔骤缩，突然抓起拐棍砸向墙角的蓝鸢尾涂鸦：“莫提！
莫提！
蓝眼河神收了七个魂，现在回来讨债了——”她浑浊的眼球突然泛起水光，指着沈砚的风衣口袋，“你带着他的东西，他夜里会顺着雾河爬上来……”祠堂的木门在这时“吱呀”裂开条缝，腐木味混着水草腥扑面而来。
沈砚推开破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寒颤：褪色的黄布幔上绣着河蚌与浪花，中央的河神雕像缺了半只手臂，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枚蓝色玻璃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看雕像的手势。”
林晚星指向河神残缺的右手，掌心向上托着个石制河蚌，蚌壳张开的角度与死者鼻腔里的碎片完全吻合，“当年祭祀的‘贡品’，就是把活人的头按进河蚌形状的石槽，灌进雾河水。”
她忽然蹲下，手电筒照亮雕像基座的苔藓——那里刻着七个模糊的人名，第二个名字正是“沈建国”。
沈砚的指尖划过父亲的名字，石缝里突然掉出片泛黄的纸页。
那是半首童谣，墨迹比祠堂更古老：“河蚌七，魂归西，蓝眼开时水没膝，一祭火，二祭血，三祭骨殖沉河底——”最后一句被划得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沈”字的偏旁。
“陈阿婆！”
巷外突然传来惊叫。
沈砚冲出去时，老妪正蜷缩在青石板上，脖颈间缠着湿漉漉的渔网，指甲缝里卡着新鲜的河蚌壳碎片。
林晚星翻开她的眼皮，瞳孔收缩成细缝：“阿托品中毒，死前看到了幻觉。”
她忽然指向老妪紧攥的右手，指缝间露出半片带锯齿的贝壳——和昨夜死者指甲缝里的碎片一模一样。
雾河的晨雾不知何时浓了起来，远处传来渡轮的汽笛声。
沈砚望着老妪发间的河蚌壳，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棺材上也别着同样的饰物。
林晚星蹲在涂鸦前，用银簪刮下墙皮：“蓝鸢尾是雾河村的‘守河花’，只长在祭祀台周围。”
她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墙角的阴影，沈砚看见她后颈处有片淡蓝色的胎记，形状像只张开的河蚌。
“当年祭祀选了七个祭品。”
林晚星将童谣残页塞进证物袋，声音压得极低，“沈建国是第二个，可他没死，反而成了村里的‘活祭品’。
首到七年前沈晴的死……”她忽然指向祠堂外的渡口，腐朽的木牌上钉着排河蚌壳，每个壳面都刻着年份，最近的一个刻着“2025”，正是当前的年份。
沈砚的手机在这时震动，相册里突然多出张陌生照片：停尸房的不锈钢台上，躺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胸口纹着完整的海浪图腾——而他分明记得，昨夜的死者周大海，胸口图腾是残缺的。
“照片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林晚星看着屏幕上的乱码邮箱，忽然抓住沈砚的手腕按在祠堂的河神雕像上，“你父亲的木盒，是不是刻着和雕像相同的纹路？
七年前沈晴拿到了木盒，所以成了祭品，而现在凶手在按照当年的顺序杀人——”她的话被渡轮靠岸的声音打断。
雾中浮现出几个戴斗笠的村民，每人腰间都别着河蚌壳。
最前面的中年男人盯着沈砚，沙哑的声音像块生锈的铁皮：“外乡人，雾河的水养不了无根的魂。
二十年前没沉下去的，今晚该补个全尸了。”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童谣，沈砚数着祠堂基座上的七个名字，突然发现第七个名字被Recent覆盖，而刻痕崭新得能看见木屑。
林晚星忽然拽着他躲进巷角，只见村民们抬着具蒙着蓝布的棺材走向渡口，布角滑落的瞬间，沈砚看见棺材上别着的河蚌壳——内侧刻着他的名字“沈砚”。
当渡轮的汽笛再次响起时，陈阿婆的尸体突然抽搐，指间的河蚌壳“啪嗒”落地。
沈砚捡起壳面，发现内侧用指甲刻着极小的字：“蓝眼不是河神，是举着火把的人——”雾河的水在远处翻涌，沈砚忽然想起妹妹临终前的短信。
河神的眼睛是蓝色的，可现在他看着林晚星转身时晃动的银耳坠，那坠子的形状分明是只张开的河蚌，而内侧镶嵌的蓝宝石，正折射出和祠堂雕像相同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