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纸机吞没的黄昏
十六根，和我今早在浴室地漏清理的数量相同。
"姜小姐，您先生......""前夫。
"我第五次纠正，指甲抠进掌心结痂的月牙痕，"还有十五分钟？
"工作人员把档案袋摔得啪啪响："理论上是的。
"玻璃门被撞开的瞬间，寒风卷着雪松香扑进来。
沈惊野的玛瑙袖扣刮过我手背，在皮肤上拉出细长的红痕。
他摘手套的动作像在剥人皮："路上碾死了只野猫。
""沈总连迟到都要演成凶杀案？
"我盯着他腕骨新鲜渗血的抓痕，"还是说昨夜慈善晚宴的余兴节目太激烈？
"他突然俯身撑住我椅背，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漫过来："你雇的私家侦探没告诉你？
"婚戒磕在塑料椅背发出脆响，"他拍到的第十八张照片，我开价五十万买断了。
"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
上周在咖啡厅，戴鸭舌帽的男人确实再没出现过。
"心虚了？
"我抽出协议附件甩在桌上。
照片滑到他手边，慈善晚宴红毯上他正俯身替当红小花捡耳环，侧颈留着枚暧昧齿痕。
沈惊野用打火机点燃照片边缘："吃醋的方式真特别。
"火苗舔上他指尖，"不如首接问我？
""问你为什么在结婚纪念日睡在别人床上？
"我拍灭火苗，"还是问锁骨下的玫瑰色唇印用哪家卸妆水？
"他突然掐住我后颈，炽热呼吸缠上耳垂："如果我说都是演戏呢？
"拇指按着我突突跳动的颈动脉，"就像你当年演给我爷爷看的那样。
"三年前的暴雨夜突然劈开记忆。
我跪在沈宅雕花铁门前，血混着雨水浸透白裙。
沈惊野举着黑伞站在台阶上，看他爷爷的拐杖重重砸在我肩头。
"姜小姐，沈家不需要碰瓷的儿媳。
"膝盖下的碎玻璃又扎深半寸，我仰头笑得满脸是水："可您孙子车上装着我的肾啊。
"隔着雨幕看沈惊野瞳孔地震，"移植手术同意书，签的是您二位的名字吧？
"此刻沈惊野的婚戒硌得我锁骨生疼："当年你拿手术同意书要挟爷爷时，演技可比现在好多了。
"工作人员突然咳嗽："两位，还有七分钟......"沈惊野松开我转向窗口："抱歉，我太太最近在排话剧。
"他掏出黑卡推过去，"听说贵处新换了碎纸机？
"我趁机将婚戒塞进碎纸机进纸口。
金属碰撞声让他猛地转身，却只来得及抓住漫天银屑。
"你疯了！
"他扯开领带露出狰狞疤痕，那是移植手术留下的印记，"这是......""你的卖身契。
"我笑着展开另一份协议，"当年你用婚姻换沈氏继承权，现在该赎回了。
"他突然攥住我脚踝提起，高跟鞋砸在电子钟上引发警报。
在工作人员尖叫声中，我后腰撞上碎纸机边缘，昨夜刚结痂的擦伤又渗出血来。
"沈惊野！
""现在知道疼了？
"他撕开我衬衫后领，指尖摩挲着那道蜿蜒疤痕，"取肾手术留下的伤，阴雨天还会发作吧？
"我反手将碎纸机开关拧到最大："不如试试你的肾怕不怕绞肉机？
"警报声里，他忽然低头咬住我肩胛："你舍不得。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当年你宁愿卖肾也要救我，现在......""现在我想看你死。
"碎纸机突然卡住，半张照片吐了出来。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的暴雨中，我浑身湿透踮脚给他系领带，他垂眸看着我被玻璃划伤的手背。
照片背面是褪色的血字：2019.7.15，赎罪日。
沈惊野突然暴怒地踹翻垃圾桶："你居然留着这个！
""多好的纪念。
"我舔掉虎口血迹，"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哭？
"电子钟跳到17:00整，所有打印机同时停止运转。
沈惊野扯着领带喘气，忽然抓起未碎的协议按在我渗血的伤口上："想离婚？
"纸页吸饱鲜血变得透明，"除非把我的肾剖出来还你。
""沈先生！
"工作人员举着手机颤抖，"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他扯过外套裹住我，低头时一滴温热落在我染血的锁骨："游戏刚开始呢，沈太太。
"玻璃门在身后重重闭合时，我摸到他后背洇湿的冷汗。
三年前手术同意书砸在病房的声响突然重现，混着监控仪刺耳的滴答声。
"姜小姐，配对成功了！
"医生当时的欢呼像诅咒，"沈少爷有救了！
"此刻沈惊野把我塞进迈巴赫后座，染血的手掌盖住我眼睛："别看我。
"引擎发动时，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异常清晰，"当年你说要让我欠你一辈子......"我抠着车门把手冷笑："现在改主意了。
""太迟了。
"他按下中控锁，黑暗里响起金属碰撞声，"从你带着手术同意书闯进股东大会那天起——"温热的镣铐扣上我脚踝，"你就该知道要被困在我身边腐烂。
"霓虹灯透过车窗在他侧脸跳动，那道疤痕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摸着镣铐内侧的刻字，2019.7.15的日期在指尖发烫。
"沈惊野。
"我摸到他移植手术的疤痕，"你猜我当年为什么选右侧肾脏？
"他猛地踩下刹车。
"因为医生说——"我贴着他耳垂轻笑，"这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轮胎摩擦声刺破夜空。
后视镜里，民政局顶楼的碎纸机仍在喷吐着我们的结婚照碎片，像一场黑白色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