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门酒肉臭
"你疯了吗!
"她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那诗分明在影射......!
""姐姐教训的是。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温热气息拂过她颈侧旧疤——十二岁那年,她为他挡下刺客的刀,这道疤便再未淡去,"可若我不疯,暗处的眼睛......怎会安心呢?
"林秋影触电般后退,绯色自耳尖漫至锁骨,夏无尘目光掠过她肩头,廊柱阴影里有片衣角一闪而逝,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爹派人来接了。”
她匆匆转身,耳尖泛红,“你……少喝冷酒。”
夏无尘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嘴角笑意渐冷,袖中玉符硌得掌心发疼——这是今晨在书房暗格发现的避毒符,边缘刻着极小一个“云”字。
花海苑的喧嚣随风飘散,而真正的风暴,正在他们呼吸相闻的距离间悄然酝酿。
苑中收拾的一个侍女回首间,风中似传来夏无尘的呢喃声,"朱门酒肉臭,路....."回府马车碾过更夫的梆子声,夏无尘捏碎蜡丸,薄绢上密密麻麻记着商队通关文牒,小荷举灯细看,突然低呼:"二皇子的人上月去了南诏瘴林!
""那不是产香料的地方。
"夏无尘将绢布凑近烛火,焦味混着淡淡腥气窜入鼻腔,"是养蛊的寨子。
"布角隐约显出暗纹,竟是东宫印鉴。
车外忽有劲风掠过,夜枭倒挂在帘外低声禀报:"红袖姑娘进了公主府后,三日前从角门运出三口樟木箱,押送的是羽林卫。
""羽林卫押送?
"夏无尘指尖轻叩窗棂,羽林卫首属皇帝,夏舞蝶竟能调动?
他忽然想起那日花海苑中,三公主抚琴时袖口露出的伤痕——像极了苗疆蛊虫的反噬印记。
"去墨韵斋。
"他沉声道,马车拐进另外一条街道。
掌柜早己候在密室,捧着账本的手抖如筛糠:"三公主的人强行抄录了漠北盐税,还、还问起十六年前的临渊城军报……"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夏无尘盯着账本上朱砂圈出的数字,那是他暗中收购的战马数,数量与兵部备案相差三千匹——正是京东商会"失踪"的那批。
"主子,要灭口吗?
"夜枭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备礼。
"夏无尘忽然轻笑,"明日给三公主送坛‘醉红尘’,就说……故人邀她手谈生死局。
"回府马车内,夏无尘闭目靠在厢壁,雨丝斜打入窗,打湿他半幅衣袖,耳边反复回荡着夏舞蝶的话,十年前父亲离京时的背影忽然清晰起来。
那夜也是这般天气,夏临风摸着他的头,铠甲冰凉刺骨:"无尘,皇家无亲情,若有一日……保命要紧。
""保命要紧。
"他对着虚空呢喃,指尖抚过虎符凹痕。
"世子,府里浴汤备好了。
"小荷轻声呼唤。
却见他突然睁眼,眸中戾气骇人,"让影卫去查北境战马流向,还有……父亲近半年的手书,一封不漏地找出来。
"窗外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夏无尘望向皇宫方向,嘴角勾起冷笑。
这棋局既己开场,执子之人,又岂能独善其身?
三更的梆子响过,夏无尘独坐书房,案上摆着两枚玉牌:真的经纬符镶在簪中,假的裂痕里渗出黑血——竟是淬了蛊毒的赝品。
窗外淅沥下起雨,他推开窗,任雨丝飘飘进房内,十年前父亲说"天琅军只认虎符不认人"时的神情,与今日长公主塞蜡丸的模样渐渐重叠。
"世子。
"小荷捧着披风欲言又止。
他伸手接住檐角雨滴:"听见了吗?
这京城的雨里......""有刀剑声。
"更远处,公主府的琴室亮起烛火,夏舞蝶抚过琴身新换的冰弦,脚边樟木箱渗出暗红血渍。
侍女战战兢兢问:"那三千匹战马……""卖给北燕狼骑。
"她剪断一截烛芯,火苗"噼啪"爆出蓝焰,"告诉国师,他炼的尸傀,该派上用场了。
"”世子,“暗卫如鬼魅现身,”北境密信。
“火漆印着狼头图腾,信笺只有八字:军粮掺沙,弩机锈蚀。
"西域琉璃盏——""刚出屉的蟹粉包哟!
"次日晌午,夏无尘摇着折扇晃进东市,糖画摊前,卖炊饼的王瘸子挤眉弄眼:"世子这香囊针脚粗得能筛米,莫不是相好送的?
""林家那位拿剑绣的。
"他抛去碎银,换来满街哄笑。
笑声未歇,崔御史的轿辇突然拐进暗巷,夏无尘脚尖轻点跃上屋顶,瓦片掀开时,正见黑袍人将密函塞入崔御史怀中——案头临王印鉴沾着新鲜朱砂,宛如未干的血。
秋雨如细针般扎入青砖缝隙,东宫书房内的青铜熏炉腾起袅袅青烟,鲛绡纱帐后。
太子夏明昭的玉骨扇尖挑起密报一角,朱砂印记在烛光下如凝固的血珠。
"京东商会"西字被他指尖反复摩挲,几乎要磨穿宣纸。
"三妹倒是好手段。
"他忽然轻笑,眼底却凝着寒霜,"只是这棋局,岂容她先手?
"窗外雨声渐急,檐角铜铃叮当乱响,屏风后转出个穿灰鼠裘的老者,手中金算盘哗啦作响。
"殿下,老臣己查清,京东商会去年经手的战马有三成走了黑水渡。
"户部尚书王崇明眯起眼睛,他浑浊的眼珠闪过精光,"若是让北燕人知道...""王大人慎言。
"太子突然用扇骨敲击青玉镇纸,清脆声响惊得老者后退半步。
"父皇最忌惮的,可不是北燕。
"他起身踱到雕花窗前,看着雨幕中朦胧的宫墙轮廓,"我那二弟此刻,怕是正在府中摔杯子吧?
"二皇子府邸,酒壶砸向青砖的脆响刺破雨幕。
"混账!
"夏承泽胸膛刀疤随着粗重呼吸起伏,宛如蜈蚣在皮肉下扭动:"老三这个贱婢!
她怎么敢截老子的战马!
"他抓起案上密报撕得粉碎,纸屑如雪片般落在跪满一地的幕僚肩头。
军师赵无咎抬起阴鸷的三角眼:"殿下息怒,京东商会的盐铁生意连着北境十二城的命脉,不如让虎贲营去..."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蠢货!
"夏承泽突然抓起鎏金酒壶砸过去,酒液在赵无咎额角绽开血花,"现在动手岂不是告诉全天下是本皇子做的?
"他扯开绣着饕餮纹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刀疤,"去把漠北来的那批汗血马放出去,就说...是太子要犒赏边军。
"廊下偷听的小厮缩了缩脖子,怀中信鸽扑棱棱撞开雨帘,羽毛沾着二皇子府特有的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