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感觉后颈窝的汗毛集体起立,
跳起了庆祝的桑巴舞——这宇宙级的信号明确指示:今日宜摸鱼,忌动土。注意,
不是那种大喇喇、气吞山河,恨不得把辞职信甩老板脸上的“壮士断腕式”摸鱼,
而是做贼心虚、一步三回头,既怕人抓又忍不住手痒的“偷尝禁果式”摸鱼。毕竟,他林川,
在“螺丝钉建筑设计事务所”这名字简直是行为艺术里,
作为一颗被生活盘了八年、包浆都快出来的资深螺丝钉,
肩上扛着能压垮骆驼的养家糊口KPI,
心里还揣着那个被现实的水泥搅拌机碾得只剩点渣渣的设计梦想。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飞速打开股票软件,又以同样的敏捷光速关上。
屏幕上那一片绿意盎然,绿得惊心动魄,绿得像刚从有机农场空运过来的新鲜韭菜,
深刻地嘲笑着他贫瘠的钱包。这抹绿,
他那双为了掩盖不可告人的气味、已经三天没跟洗衣机亲密接触的墨绿色袜子还要“环保”,
简直是行走的生态灾难现场。深吸一口气,
林川给自己灌了碗心灵鸡汤可能已过期:“稳住,别浪!炒股致富,
那是隔壁老王家剧本,咱拿的是‘勤劳致负’……呃,或者‘致负债累累’的苦情戏码。
”“林——川——!”一声自带环绕立体声和狮吼功特效的咆哮,从隔壁工位精准发射,
穿透了办公室劣质隔音板。不用回头看,光凭这穿透灵魂的杀伤力,
就知道是人称“灭绝师太”、行走的职场高压线——王经理。江湖传言,
能在她手下活过三年,
就能自动解锁“职场金钟罩铁布衫”外加“抗压能力MAX”的隐藏成就。
林川如同被高压电线杆当头一棒,条件反射般切换回CAD界面,
手指在键盘上疯狂输出一段毫无章法的乱码,试图营造出“别理我,
我正在用代码拯救濒危的甲方”的幻觉,指尖仿佛跳起了抽筋般的华尔兹。“滚……呃,
来我办公室一趟!”王经理的声音自带冰冻效果。林川的心脏玩起了高空蹦极,
还没系安全绳那种。完犊子!摸鱼被现场直播了?
是昨晚熬到眼圈比熊猫还专业、自以为改出了惊天地泣鬼神、能让公司股票涨停的设计方案,
又双叒叕被毙了?
而且是被以“缺乏灵魂”、“不够大气”、“甲方爸爸不喜欢”等玄学理由无情枪毙?
走进王经理的办公室,空气粘稠得像没干透的水泥,每呼吸一口都感觉肺叶在***。
王经理依旧是那副“欠我五百万”的标准表情包,
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能当防弹玻璃使的厚重黑框眼镜,镜片后,两道寒光似手术刀,
精准地把他从头到脚解剖了一遍。“林川呐,”王经理开口,语气像在宣布一项沉痛的决定,
“你在公司,嗯,年头是不短了,工龄都能评个‘资深’了。工作能力嘛……勉强够用吧,
毕竟地球离了谁都转。”林川内心OS:谢谢您嘞,夸得我差点热泪盈眶。
“但是呢……”王经理的“呢”字拖得像挂面厂刚拉出来的面条,韧性十足,
且自带一触即发的杀伤力,“鉴于公司……嗯……大家都懂的,比较‘挑战性’的经营状况,
经过董事会……这个……可以说相当‘激烈’的讨论后决定,对部分员工的薪资,
进行……嗯,‘结构性优化调整’。”“优化调整”这四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像四颗地雷,
在林川脑子里炸开了花,炸得他七荤八素,只看见漫天飞舞的钞票——可惜都是别人的。
降薪?!他眼前瞬间浮现出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哮喘如影随形的老妈药不能停,
嗷嗷待哺的四脚吞金兽女儿碎钞机本尊,
个屡败屡战、战了又败、坚信自己是下一个马云的“连续创业者”弟弟专业烧钱运动员。
每个月的房贷车贷像两尊门神,死死地压在他银行卡的余额上。再降薪?
他怕是真得去天桥底下表演胸口碎大石,或者卖唱《凉凉》了!“王……王经理,
这……这‘优化’力度……大概是个什么‘结构’?
”林川的声音干得像撒哈拉沙漠里的沙子,还带着被生活盘剥后的颤音。“具体数字嘛,
人事那边的同事会跟你‘沟通’。总而言之,”王经理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希望你能‘共克时艰’,继续发扬咱们‘螺丝钉’的光荣传统——哪里需要拧哪里,
就算生锈了也得给我使劲拧!”说完,她低下头,
开始研究如何从一张A4纸里榨出三桶油来,不再理会石化在原地的林川。
林川像一只刚参加完斗鸡比赛就发现自己羽毛都被拔光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挪回工位。
***还没坐热,手机像催命符一样响了,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火星?
“喂,请问是林川林先生吗?我是赵明。”赵明?这名字像从老家阁楼翻出来的古董磁带,
蒙着厚厚的灰,需要用力吹口气才能辨认。“我,赵明啊!
你大学同桌的……隔壁宿舍的那个!还记得不?当年咱们建筑系双煞啊!
想当年咱们画图画到日月无光,人送外号‘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屠龙一挥,全系懵圈’!
”林川脑子里那台老旧的服务器终于检索到了信息:赵明,当年校园里的风云师兄,
设计才华高到让教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专业,毕业后直接空降国外镀金镶钻,
如今已是某国际知名事务所的合伙人,走路带风,说话带回音的那种成功人士。“哦!
赵明啊!稀客稀客!您这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怎么想起给我这颗老螺丝钉打电话了?
”林川的语气酸得像刚打翻了山西陈醋坛子,自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恨。
“嗨,瞧你说的!听说你还在‘螺丝钉’那儿发光发热呢?兄弟,你那才华,在那儿拧螺丝,
简直是拿歼-20去送外卖,暴殄天物啊!”赵明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惋惜,七分……嗯,
你懂的,那种“你看我混得多好,你还在拧螺丝,啧啧”的调调。
林川正琢磨着怎么用“信号不好”遁结束这场大型凡尔赛现场直播,赵明突然压低了声音,
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川儿,跟你说个事儿,
你可千万稳住……当年那个‘未来之城’的设计竞标,最后中标那个方案……啧啧,那创意,
那灵魂……我瞅着怎么那么眼熟呢?活脱脱就是你当年被毙掉那稿啊!
”林川感觉自己像是三伏天被泼了一桶刚从南极运来的冰水,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后跟。
那个“未来之城”,他当年可是燃烧了生命在画图,头发掉的都能织件毛衣了,
结果内部评审会上被几个老学究以“过于前卫,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为由给毙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闹了半天……是被人偷了塔?!“不……不能吧?
老赵你不是开玩笑吧?这……这我咋不知道?”林川的声音细若游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这只是赵明喝多了吹牛逼。“呵呵,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你这种实诚得像块花岗岩的老实人,能知道啥内幕?我这次回来考察项目,偶然看到那方案,
那标志性的流线,那空间布局……嘿,别人认不出,我还能认不出你小子的手笔?林川,
你被‘借鉴’了!而且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改的那种高级‘致敬’!
”赵明的声音充满了“兄弟我为你两肋插刀”的仗义感,但林川总觉得,
这仗义里还掺了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挂了电话,
林川感觉胸口堵着一块刚出炉的板砖,又烫又硬,喘气都费劲。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没想到,
是特么的有人早就把他那份“运”给截胡了,还截得那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没等他消化完这个晴天霹雳,
人事部的“优化通知”邮件准时抵达,降薪幅度高达百分之二十!那点本就紧巴巴的工资,
这下直接瘦身成功,变成了骨感美人。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
迎接他的不是想象中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温柔的问候,
而是妻子李梅那张阴沉得能拧出墨汁、堪比股市熔断后的K线图的脸。“林川,
妈的药又没了,医生说得尽快安排复查,约了下周,可是……唉!”李梅欲言又止,
眼圈红得像忘了充电的兔子灯。林川心里咯噔一下。家里的那点存款,
早就被他那个“创业梦想家”弟弟,
经济闭环”、“区块链赋能实体”等各种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连PPT都做不明白的项目,
折腾得只剩个位数了。老娘的病,就像悬在他头顶的定时炸弹,滴答作响。而降薪,
无疑是给这炸弹按下了加速键。林川僵硬地坐在电脑前,
CAD界面上那些曾经让他痴迷的线条和数据,此刻在他眼里扭曲成了嘲讽的鬼脸。
降薪的冰水,老妈病情的火焰,被盗创意的闷棍,所有糟心事儿像一锅东北乱炖,
在他脑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哦,
那是他焦虑到自燃的味道。他想接点私活,搞点外快,顺便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尚能饭……呃,尚能画图。可白天在公司当人形复印机,
晚上回家还得***洗衣做饭伺候老娘,哪儿还有富余的时间和脑细胞去搞创作?更何况,
他感觉自己那点设计灵感,可能已经跟他的头发一起,离家出走了。
“你能不能别像个兵马俑似的杵在那儿?!妈的药!药吃完了!劳驾您挪动一下尊臀,
去药店跑一趟行吗?!”李梅的抱怨像升级版的加特林,火力全开,突突突地扫射过来,
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林川叹了口气,感觉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脊梁骨。
放下鼠标,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起身去药店。肩膀上仿佛又压上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在沼泽里跋涉。“林川,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跟被外星人吸走了灵魂似的!”李梅在他身后没好气地喊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没事儿,工作上……遇到点小小的技术性调整。
”林川的解释苍白得像张用过的卫生纸。他不敢说降薪,
更不敢提那个被偷走的、本可以改变他命运的设计。他怕李梅担心,
更怕……她那句“我早就说过,让你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老老实实上班比啥都强”的终极审判。晚上,林川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感觉自己就是那条即将被生活煎熟的咸鱼。他想起了大学时代,
和赵明一起在图书馆为了一个模型争得面红耳赤,
一起对着廉价啤酒瓶吹嘘未来要建一栋属于自己的摩天大楼。那时的少年,眼里有光,
心里有火,坚信自己手中的笔能撬动地球。可现在呢?
赵明成了别人口中的“赵工”、“赵大师”,香车宝马,人生赢家;而他,林川,
成了为了五斗米可能还不到折腰、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林工”,哦不,
快要变成“林师傅”了。“难道我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当一颗生锈的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