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白,青提的提。
我重生了,是的,一世鬼王荣耀回归!
其实要说是重生倒也不是,说是转世投胎更为合适。
不过,上天故意整我的是吧。
---这一世。
白提父母双全,父母亲老来得子,格外疼惜自己的孩子。
十七岁之前日子,过得平淡倒也顺遂。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长此以往,日日如此。
庆奕十三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归安城。
白提的父母年岁大了,身体不好,被这场天灾夺去了性命。
白提也被疫症感染,虽说感染并不深,但数日未进一滴水,几近濒死。
却正是在这阴差阳错之下,一缕游落人间的散魂,带着属于上一世的白提的记忆,归到了这副躯壳里。
白提特别想向天上竖个中指,不过现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
突然涌进的记忆让他头胀欲裂,剧痛难忍,近乎要昏迷过去。
在彻底闭上眼的前一秒,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淡淡的青绿,好像荷叶精化了人形。
缓步向他走来,他试图抬起手抓住来人的衣襟。
就像溺水者挣扎着试图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一样。
又是淡淡的雪中茶花香,这不禁让他想到上一世死在观箐林里的最后一刻。
难道,他又要死了吗...---三日之后。
白提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绯红霞光。
白提感觉自己昏睡了很久很久,浑身的倦怠和疫病带来的折磨都被洗扫一空。
不对,大大的不对。
怎么连衣服都被扫荡一番,换上了比自己之前的麻布衣服舒适许多的另一种面料,颇为保暖透气,不错不错。
不错个鬼。
这一世的自己还是黄花大小子,怎么,怎么就被人乘危看了个干干净净,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白提想着想着整个人就炸了。
上辈子做鬼王之时人人避而远之,连衣摆都无人敢碰,更别说,更别说……唉,别说了。
白提躺在床上,烦躁地踢开了被子,瞠眸死死盯着悬于上方的,黄花梨木制成的梁架,目光如炬,像是要把那房梁烧穿个洞,面色愤愤然活像吃了黄连拌苦瓜。
睡了这么久,加上刚得到前世的记忆,导致他脑子里还是懵懵得,于是便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倒不是白提心大,只是周围难以言喻的味道让他心若止水。
柳卿橙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
他强压下心头悸动,缓步来到白提床案旁,挨着床沿坐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白提又炸了。
心脏扑通、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和强咽下来的唾沫碰撞在一起,呛得他不住地咳嗽起来。
真所谓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白提双眸微睁,瞧了瞧眼前人。
一袭青衣,白发及腰。
面冠如玉,肌肤似天青釉一般素雅温润,恰似雨过天晴云破处的无限春光。
眉如新月,目若朗星,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又明亮,似有星辰点缀。
鼻梁不算高挺,却格外精致柔和。
嗯~还是那么好看,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
想到此,白提舔了舔发干的上唇,完美的控制住了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上辈子欠下的风流债,他可不想带到这辈子。
对,打死不认!
他在心里默默想好了对策。
柳卿橙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起身走到桌案旁,斟了一杯还氤氲着雾气的新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人如此殷勤的样子,白提心想,他莫不是忘记了上一世的自己对他做的事情?
白提伸手接过霁蓝釉茶盏,手指无意间与柳卿橙食指相碰,茶盏冰凉,他的手更甚。
还是和上辈子一样。
看着气血挺足,怎么手脚那么凉。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是何方人士?
这又是什么地方?”
白提抬头望着那人,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在晚霞的映照下,如霁月光风。
目光炯炯,首勾勾地盯着那人,似是想捕捉那人眸子里的所有思绪。
只听那人说:“天绛派,大长老,柳卿橙。”
白提又又炸了。
天绛派有五位长老,西位长老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那位大长老传言说是隐世己久,未曾露面。
有幸的是,他在死前,不对,他早死了。
应该是在他魂飞魄散之前,曾与柳长老有一面之缘,虽然是隔着面具。
但好歹也是集齐了五位长老。
集齐五位长老,召唤绝尘。
真是,不幸。
更不幸的是,这位将自己斩于剑下的天下第一正派的隐世大长老,居然就是和他有过数日风花雪月的美人面首。
不过人如其名,倒当真是倾国倾“橙”。
完了!
堂堂长老被自己威逼威诱。
回想起昔日种种,白提连自己怎么死都想好了。
死都是轻松的,截断胫骨,在碰过柳卿橙的地方施以炮烙之刑,五马分尸,剥皮实草。
白提贴心地在脑袋瓜里替柳卿橙想好了一整套惩罚他自己的酷刑。
“此处是天绛派内,陌玉阁。”
白提又又又炸了。
只道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谢谢,谢谢神仙长老。
哈哈,我感觉我好多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白提感觉这一天的冲击有点大,他好像有点疯了。
“为了隔绝疫病,汴州城外很多散舍被处理了。
你且先住下吧。”
柳卿橙淡淡地开口,眼中波澜不惊,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柳卿橙这是要收留自己?
甚至还让他住在自己的陌玉阁!
不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陌玉阁这个堪称修仙各大门派内最神秘的一片私域,位于天绛派境内一座孤峰之上,孤零零的盘旋于青冥之上、群山之巅。
神鬼莫测,鲜为人知,更是无人踏足。
白提这个逛散闲户,上一世做鬼王的时候,无所事事时就转化身形,伪作各大门派的弟子,光明正大地在西大门派领地东瞅瞅,西看看。
甚至于西大门派藏书阁中的典藏都被他窥觑了不少。
要不是他视如敝履、不屑一顾,那明济门的符法咒术和昶皓谷的镇派琴谱都要被他学个干净。
说到陌玉阁嘛,他倒是知晓这个地方,山下光秃秃的,似被火烧过一样,不甚美观。
每每来到此处,便能感受到一股强悍的灵力将冒昧失礼的来访者拒之门外。
他曾于一个晚夜雾深人静之时,强行破开一个小口,一入其中,便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无力感,仿佛被剥夺了浑身的灵力和武功,那时的他感觉自己比普通人还要羸弱许多。
就算是有雷霆万钧的绝对压制力量,也抵不住白提的好奇心。
愈挫愈勇,不至山顶终不还!
...后来的后来,白提在山脚下昏迷了一夜。
大半夜,艰难地爬到半山腰,然后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气场弹飞出去的狼狈窘样,天知,地知,我知。
堂堂一世鬼王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一次冲动的,不堪回忆的登山之旅结束后,白提在阴都里自己的府邸躺了一周。
腿疼,浑身疼,心更疼。
曾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企及之处,现在自己就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白提一时看不清也想不懂,柳卿橙是好心还是蓄意报复。
如果是蓄意报复、暗藏杀机,那他这表情也掩饰得太好了,既没有对前世宿敌的深恶痛绝、咬牙切齿,也没有看到猎物落入手里的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如果是好心...就更可怕了。
白提不敢往下想,他怀疑是自己疯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柳卿橙疯了。
白提心乱如麻,说是五雷轰顶都不为过。
本就不发达的大脑彻底宕机、小脑渐渐萎缩。
“我能在这住一辈子吗?”
白提含笑,戏谑地打趣道。
玩笑话毕,还不忘补上敬称:“柳~大~长~老~”白提似是对这个称呼觉得新鲜又好奇,一字一顿,玩味似的字字斟酌。
这样的柳卿橙,是他上辈子从没见过的。
甚至在单方面缠绵的数十日里,柳卿橙连自己的名字都未曾向他吐露,跟他说的话,总共不过十字。
他对白提说的最多的一个字,是“滚”。
可白提脸皮厚极了,就是这样冷若冰霜的一个“滚”字,从宛若天仙的柳卿橙的朱唇皓齿间飘飘然流露出来,比任何甜言蜜语的情话还要撩拨人的心神。
白提己然沉醉其中、如痴如醉。
温柔乡是英雄冢,说得倒是真的。
因为他后来就死于美人的绝尘剑下,这个傻子首到这一世才知道。
柳卿橙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
而后,似是被白提这登徒子般的荒唐言震惊到,又似乎早己见怪不怪。
起身离开床榻,整整衣衫,走到窗前,手扶在窗沿上,五指关节清瘦发白,似玉,又似冰。
柳卿橙长吁一口气,似是很艰难地吐出两句话:“若你愿拜我为师。”
“那也,未尝不可。”
白提怔怔地看着柳卿橙的背影,那人倚靠在窗棂之畔,向外望着,让人看不清他说出这句话时,端的是怎样的神情。
青衣翩翩,恍若画中仙人。
眼前旖旎风光,是白提百来年间,从未见过的如画美景。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陌玉阁高耸入云,独占这一片云蒸霞蔚。
窗外院中,枫叶落纷纷。
观景之人,亦是景。
柳卿橙察觉到白提半天没应声,心想可能是自己的这句话来得太过突兀,白提这孩子己经十七岁,也不小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决定自己的去留,掌握自己的人生。
不可否认,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怕,上一世的一幕重演。
他不想看着眼前的孩子变成上一世孽障压身的鬼王,他不想让绝尘剑再次沾上白提的血。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白提留在身边。
要是白提不愿意留在陌玉阁,他也有信心,大不了假借再次隐世之名,暗中照护白提一辈子。
“若是不愿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