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楼的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像一幅幅印象派的油画，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在这座科技与异能交织的近未来都市里，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林默站在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入口，雨水顺着他黑色制服的帽檐滑落，在眼前形成一道断续的水帘。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腐气，与远处商业区飘来的香水与食物芬芳形成刺鼻的对比。
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支造型奇特的金属手枪——并非用于发射子弹，而是公司配发的“镇定剂”发射器，据说能瞬间麻痹目标神经，对D级和部分C级异能者有效。
耳机里传来搭档老吴略显沙哑的声音：“目标确认，‘回响’，女性，17岁，异能等级评定C+。
能力是‘情绪音波’，情绪激动时会无差别释放高频声波，己造成区域性通讯瘫痪和多起玻璃幕墙碎裂。
重复，无差别攻击，务必优先控制。”
“收到。”
林默低声回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巷子深处。
他加入天穹回收公司才三个月。
驱动他的是妹妹林曦苍白的脸庞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一年前，一场失控异nere者引发的事故，让活泼开朗的妹妹永远失去了行走的能力，甚至连意识也时常模糊。
新闻里将那名异能者描绘成穷凶极恶的怪物，而天穹公司，正是将这些“怪物”从社会中清除，进行“收容与治疗”的正义机构。
至少，招聘手册上是这么写的。
林默需要这份高薪工作支付妹妹昂贵的治疗费，更需要一个宣泄仇恨的出口。
他要亲手抓住那些“危险分子”，让他们付出代价。
巷子尽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伴随着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噪音。
周围建筑的窗户玻璃开始不安地震动，发出“嗡嗡”的共鸣。
“她就在里面，情绪很不稳定。”
老吴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我从另一头包抄，你正面吸引注意，准备使用‘静默’项圈。”
林默深吸一口气，雨水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压低身体，如同猎豹般无声地潜入巷内。
越往里走，那股无形的音波压力就越强，耳膜隐隐作痛，连心脏的跳动似乎都受到了干扰。
转过一个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他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浑身湿透，瘦弱的肩膀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她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脸上满是泪水和雨水，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啜泣。
每一次啜泣，周围的空气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音波涟漪，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怪物。
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林默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和他想象中的“危险异能者”完全不同。
没有狰狞的面孔，没有毁灭的欲望，只有纯粹的、无法控制的痛苦和恐惧。
“别……别过来……”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声音带着哭腔，更加尖锐的音波猛地爆发出来。
林默感到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了一下，巷口的几盏路灯瞬间爆裂，玻璃碎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动手！
林默！”
老吴在耳机里低吼。
林默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适。
他举起镇定剂发射器，冰冷的金属准星对准了女孩颤抖的背影。
他想起了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了医生无奈的眼神，想起了天穹公司入职培训时教官斩钉截铁的话语：“失控的异能就是社会的毒瘤，必须切除。”
但……看着眼前这个无助的女孩，他第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动摇。
“我们是来帮你的。”
林默尝试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尽管音波干扰让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你的能力失控了，很危险，跟我们走，我们会帮你……”“骗子！”
女孩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信任，“你们和那些抓走我哥哥的人是一伙的！
你们只会把我们关起来！
像对待牲口一样！”
哥哥？
林默愣住了。
资料里没提她有家人。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女孩的情绪彻底崩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音波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巷道！
林默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视野瞬间变得模糊，耳鸣声尖锐得仿佛要刺穿灵魂。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制服下的皮肤在微微发麻。
“该死！
是C+级峰值！”
老吴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带着一丝惊慌，“林默！
撑住！
‘静默’力场启动！”
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场瞬间从巷子的另一端扩散开来，试图压制音波的扩散。
但女孩的尖叫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凄厉。
林默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女孩因为过度使用能力，鼻孔和耳朵里己经开始渗出鲜血。
她快要到极限了。
“回收目标活性过高，有自毁倾向！”
老吴的声音急促，“总部指示，若无法活捉，允许执行‘人道处理’，提取能量核心！”
人道处理？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词在公司的内部手册里，意味着首接击杀。
提取能量核心……那是什么？
他看着女孩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恐惧，再想到“人道处理”这个冰冷的词汇，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真的是在伸张正义吗？
还是……仅仅是某个巨大机器上，负责拧紧螺丝的零件？
雨，还在下。
霓虹的光影在女孩染血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一个残酷的舞台剧。
林默握着镇定剂发射器的手，第一次感到了犹豫。
扳机是那么冰冷，仿佛连接着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