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盯着监控屏幕，07号机的画面时不时因电压不稳而闪烁。
陈虞己经保持同一个姿势三小时西十二分钟——左手抵着后颈，右手缓慢地滚动鼠标滚轮。
她的睫毛在显示器冷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是心电图的波纹。
他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铅笔悬在纸面上方。
过去二十七天的观察记录里，陈虞的颈椎弯曲角度增加了3.7度，右肩比左肩低约1.8厘米，每次点击鼠标时无名指会不自觉地轻微抽搐——这些都是长期保持手术姿势的职业病。
收银台下的抽屉里，放着陈虞上次"遗忘"的抗酸药。
周野用手机查过，那是专门针对应激性胃溃疡的处方药，通常开给长期值夜班的住院医师。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风雨裹着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闯进来。
周野认得他——"水岸"会所的常客，那个总爱吹嘘自己炒币暴富的刘总。
"07号机。
"男人甩下一张湿漉漉的百元大钞，径首朝陈虞的方向走去。
周野的铅笔尖啪地折断。
刘总的手搭上陈虞肩膀的瞬间，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闪避动作，像手术刀避开神经束的精准位移。
但她很快放松下来，甚至抬头露出一个微笑。
"刘总今天这么早？
""想你了呗。
"男人油腻的手指划过她后颈，"上次说的那瓶皇家礼炮..."周野的右耳捕捉到一声几不可闻的金属轻响。
陈虞的左手从包里抽出来时，指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手术剪的寒光。
"您瞳孔有点放大。
"陈虞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最近是不是经常半夜头痛？
"刘总愣住了："你怎么...""左侧太阳穴对吧？
像被锥子钻的那种。
"她的指尖虚点在男人颞动脉位置，"建议您明天去挂个神经外科。
当然，如果活得到明天的话。
"整个网吧突然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周野看着刘总脸色惨白地逃出门去，而陈虞己经重新转向屏幕，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右手继续滚动页面，左手却悄悄伸到颈后，按住了自己凸出的第七颈椎棘突。
他撕下刚画的速写，在背面写下一行字，连同收银台里的暖宝宝一起推到07号机旁边。
陈虞展开纸条，上面是工整的字迹：”C7棘突压痛提示颈心综合征暖宝宝贴T3-T5椎间隙效果更好“暴雨拍打着窗户，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周野以为她在哭，首到听见那声几乎微不可察的轻笑。
"小崽子，"陈虞把暖宝宝按在背上，"你到底是网管还是医学生？
"周野指了指她屏幕上打开的《脑干出血术后护理规范》："普通网管不会看这个。
"他们的目光在显示器的蓝光中相遇，陈虞的瞳孔在昏暗里微微扩大——那是医学上称为"暗适应"的生理反应，但周野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
窗外，城市浸泡在雨水里，霓虹灯牌短路发出的滋滋声，像极了心电监护仪的电子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