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西装上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的潮湿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玄关处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着投射在雕花地砖上,宛如一幅荒诞的油画。
“小枫,跟我来。”
老板打破沉默,手掌轻轻按在他肩头,力度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秦枫机械地跟在身后,目光扫过走廊墙壁上的相框——从欧洲古堡前的合影,到慈善晚宴上举杯的瞬间,每张照片里都缺了本该存在的孩童身影,唯独在书房转角处,有一张被刻意翻转的相框,露出素白的背板。
书房门重新关上的刹那,老板娘红着眼圈将热茶推到秦枫面前。
青瓷杯沿还残留着袅袅热气,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凝滞的寒意。
老板解开领带,声音沙哑:“辰辰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八岁那年……”他顿住了,喉结艰难地滚动,“医生说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你阿姨……”“我只是想让他少受些苦!”
老板娘突然失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开胸手术、化疗,他那么小,怎么受得了……”她的哭诉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着秦枫,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某个熟悉的影子。
秦枫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眉骨——那里的弧度,确实与相册里辰辰的照片有几分相似。
死寂中,老板突然拉开保险柜,取出一本皮质日记。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樱花标本,墨迹在岁月侵蚀下晕染成模糊的蓝:“辰辰走后,你阿姨每天都在写,说总有一天……”他的声音哽咽了,“说上天会把失去的孩子,以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秦枫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中轰鸣不断。
他想起初来那晚,老板娘抚摸他头发时颤抖的手;想起早餐时她特意少放盐的叮嘱;想起每次自己皱眉,老板就会紧张地询问是否哪里不舒服。
这些曾以为是纯粹的关爱,此刻都蒙上了诡异的色彩。
“所以我只是替代品?”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老板娘猛地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是!
你是上天的礼物,是辰辰派来的……”她的话语被老板的叹息打断。
男人将日记轻轻推到秦枫面前,最新一页的日期赫然是他们相遇的前一天:“我终于明白,执念该放下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层缝隙倾泻而下,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的线。
秦枫盯着日记里颤抖的字迹,突然想起在KTV门口,老板娘蹲下时耳坠摇晃的弧度,和辰辰照片里母亲戴着的那对一模一样。
原来命运的伏笔,早在相遇的瞬间就己埋下。
“我们从没想过欺骗你。”
老板按住妻子颤抖的肩膀,首视秦枫的眼睛,“但看到你的第一眼,你阿姨就像被抽走了魂魄……我们本打算等你适应后再坦白。”
他取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枚崭新的玉佩,“这是给辰辰准备的成人礼,现在,它属于你。”
玉佩触到皮肤的刹那,秦枫突然想起流浪时做过的梦——梦里总有个模糊的孩童身影向他伸手。
此刻,那个身影与相册里辰辰的笑脸重叠,又化作老板娘深夜在他房门外徘徊的剪影。
月光爬上他的手背,照亮玉佩上未刻完的“辰”字,未干的墨迹在湿润的空气中晕染,像一滴未落尽的泪。
离开书房时,秦枫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走廊尽头的镜子映出他的倒影,校服领口的校徽泛着冷光,而藏在口袋里的玉佩,正渐渐变得温热。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不仅要背负秦枫的身份,还要面对辰辰留下的空缺。
这场被命运捉弄的相遇,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