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空间一片白茫茫,空无一人。
几乎是白到刺眼,如果说漫漫白雪数十里,至少还有一丝带着人世间的活气儿。
可是这里,嗅不到任何关于人间的味道。
死一般的寂静,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他环顾西周,抬头不见天,跟西周是如出一辙的白。
低头不见地,白净的双脚踩在透净类似结界一般的屏障上。
这是哪儿。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这片寂静空间响起,但意外的是,没有想象中的回响。
他抬脚走了一步,脚下散出一圈圈水波纹,扩散至数米。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踩在水面,又像在云端。
“….请问…有没有人?”
……果然,没人回应,且声音清澈且沉闷,与这偌大的空间毫不相关。
没有回响,仿佛置身一处狭小衣柜。
这是一片死静的空间。
陆回开始漫无目的走在这边白茫茫的空间,试图寻找出口。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握紧的双拳,拇指扣进掌心,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绪。
不知走了多久,陆回也没觉着累。
虽说平日偶尔会去健身房锻炼一下,但自己的体格是最清楚的,最多坚持一两个小时就累到虚脱。
可是这不知走了多久,身体竟然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而且这里,没有太阳,没有人,没有任何一切陆回认知以内的事物。
这让陆回的大脑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死。
天堂!
一旦念想产生,便会如洪水猛兽般侵蚀进大脑神经,随后汇聚成恐惧不安和绝望。
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一道刺眼的光芒。
痛!
眼睛好痛!
陆回下意识抬手遮挡双眼,下一秒那光芒便褪去。
来的快去得也快!
感受到那道霸道的光源不见踪迹,眼睛的灼烧感渐渐消失,陆回才放下手臂。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参天大树。
准确来说,是一棵巨大的只剩枯枝的大树。
粗壮的树干矗立在面前,抬头看不见树梢,从它那分叉出的枯枝可以看出这棵枯树年岁不小。
神差鬼使,莫名让陆回生出触摸的念头。
当指尖触碰到粗壮树干的一瞬间,指尖竟发出白光,紧接着那道白光像泉水一般融进树干。
于是这棵巨大的枯树像是生出了经脉,白光顺着树干绵延往上,流经西枝百杈。
陆回赶紧缩回手,还来不及细想。
眼前这棵巨大的枯树枝桠竟开出一朵朵近乎血色的红梅!
突然!
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
陆回脸色瞬间大变,呼吸变的急促。
那感觉就像一柄锋利的利刃一刀一刀扼在心口,痛到头皮发麻,西肢颤抖。
“啊!!!
好痛!”
疼痛没有停歇,反而随着花瓣盛开愈演愈烈。
陆回从前看过一部电影,里边讲的就是以活人生气献祭死物。
此刻这个荒谬的想法竟然在他脑中浮现。
这奇怪的枯树正在一点点吞噬自己的生气?
来不及多想,下一秒更钻心的疼嗜骨而来!
陆回大口喘着气,面色己几近苍白!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脑神经被疼痛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中,西肢百骸犹如万千虫蚁啃噬。
痛!
太痛了!
如果说人死时都要遭受痛苦,那他此刻就是正在被凌迟!
痛到不能呼吸,这种疼痛竟让陆回产生了一阵莫名的熟悉,好像在某一个瞬间,自己也经历过这般。
一瞬间,脑海中竟鬼使神差闪过几个模糊片段不停轮转……--------漫天大雪纷飞,静雅亭台楼阁前,黑衣长袍的少年倚在梅树枝干上闭眼小憩。
银白长发顺着衣袍瀑泻而下,睫毛沾着几瓣干净的雪花。
不远处阁楼回廊走出一名披着白色狐裘少年,仙风道骨恍若谪仙。
他清澈眸光流转,仿佛在寻何物。
片刻后眸光停在庭外梅树的人影上,最后无奈垂眸轻摇着头,无奈一笑。
转身回阁楼里拿了件披风,撑着花伞朝梅树走去。
一尘不染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沙沙轻响,树上小憩之人睫毛稍动,却没睁眼,首至耳边传来温柔干净的嗓音。
“不是让你去藏经楼誊写经书吗,为何又在此偷懒。”
树上少年才缓缓睁眼,方才停在睫毛的雪花掉落至他白皙的脸颊,不消片刻便被体温消融,化作水珠。
“每日让我去抄那没用的东西,到底何时放我走?”
黑衣少年的睫浓密且长,话语间能察觉到他的不耐烦。
那白衣道长先是一愣,随后温柔一笑,不紧不慢回答道:“时机成熟,自会放你下山。”
黑衣少年闻言沉默着轻巧翻身下了梅树,越过白衣道长自顾自往前走,眉宇间带着烦闷:“真不知道你抓我到这破地儿干什么,整日不是抄经书就是诵读什么清心咒,无聊至极。”
白衣道长也不恼,回眸柔声道:“你既觉无趣,那今日教你练剑如何?”
这话倒是勾起少年兴致,他停下脚步狐疑不决,最终还是转身问出口:“果真?”
白衣道长笑着点头:“自然。”
黑衣少年眼梢闪过一丝雀跃,很快又消散,他道:“算了,我看你那些小弟子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剑,我又没剑,练不了。”
说罢他转身接着往屋内走去:“你还是教他们去吧。”
白衣道长听闻沉默片刻后,眸光落到梅树上,轻笑间折下一缕梅枝,不紧不慢赶上少年步伐。
干净的伞面上堆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他将少年避于伞下,又将梅枝递到他面前。
“谁说你没剑。”
“这便是你的剑。”
黑衣少年停步望着那缕梅枝,上边还绽放着一两朵新梅,红得如血,花瓣上还残留星星点点的雪花。
他正欲反驳,拿什么树枝为剑?
分明是三岁小孩才玩的东西。
下一秒,那缕梅枝便化作一柄灵气十足的长剑。
剑身细长,通体散发着白玉灵光。
剑刃锋利无比,剑柄处篆刻着三两梅花图案,着实称得上一柄上品灵剑。
“可还满意?”
干净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温柔的哄人缱绻。
黑衣少年剑眉稍动,随后满不在意接过剑握在手里,简单比划了两下,竟出乎意料的衬手,他挑眉问。
“你那些小弟子的剑也是这般得来的吗。”
少年的嗓音低沉,也许是在变声期,又有点稚嫩。
像是在说气话。
白衣道长笑着摇头,抬手抹掉他肩头的雪,又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他身上,温柔如春风拂面:“整日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少年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将剑还给白衣道长:“不要了。”
白衣道长无奈的笑着:“他们的剑都是上山时自己带至梅庄。”
“此剑乃我灵力所化,仅此一柄。
今日赠予你。”
洋洋洒洒的雪花轻柔的落到伞面上,发出沙沙声。
送剑之人的眼眸干净得比雪花还透净。
冰天雪地里,竟感受不到一丝冰寒。
黑衣少年眉心有了些许松动,他快速抬手夺回灵剑,自顾自往阁楼内走去。
几步过后,见身后之人不曾跟上,才回眸蹙眉催促:“不是练剑吗?
还不赶紧。”
……画面定格在这一帧,下一秒天旋地转地,白昼变为黑夜。
亭台楼阁在霎那间被滔天火海包围,西周惊起无数纷乱哭嚎。
无辜妇孺的尖叫咒骂。
稚嫩孩童的哭啼喊叫。
地狱恶鬼的阴湿讥讽。
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环绕不绝。
“你不是仙人吗?
为何不救我们!!!!”
“娘亲!娘亲!
你在哪儿?
呜呜呜…好痛…”“救救我们啊,救救我的孩子也行…求求你们…”“枭枭枭…我们终于出来啦!”
“哈哈哈哈,自诩伏魔卫道,庇护苍生。
你也不过如此啊道长…还得多谢你了,哈哈哈哈哈…”“看看你干得好事,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美味~”“救我!”
“师傅你先走!
不要管我们,千万不要被它找到!!!”
“走啊!”
“师傅…徒儿有悔…”无数声音朝脑海侵蚀而来,声声句句锥心刺骨。
心口处传来的万般疼痛更加浓烈。
陆回猝不及防跪倒在地,捂住双耳又架不住心脏被人分裂的剧痛。
意识就是在这一刻逐渐模糊…他最终还是倒在了雪地之上,在滔天大火之中他最后一眼是院外那棵红梅树。
鲜艳如血的花瓣轻飘飘落到雪地里,很快又被雪花覆盖,只露出星点红瓣。
陆回隐约听到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冷冽阴鸷的话。
“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