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罪站在庭院中央,十六盏天灯在他头顶盘旋,每一盏灯纱上都用金线绣着祥云瑞兽。
侍女小翠捧着新裁的锦袍站在一旁,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光。
"少爷,老爷说戌时要在祠堂行加冠礼,您该更衣了。
"小翠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檐角挂着的铜铃。
冷无罪伸手戳了戳少女的额头:"急什么?
父亲那套古礼繁琐得很,晚去片刻不碍事。
"说着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草编的蚱蜢,"瞧,早上答应给你编的。
"小翠接过草蚱蜢,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冷家上下都知道,这位少爷虽生在富贵家,却最是平易近人。
别的公子哥十六岁早己逛遍秦楼楚馆,唯独冷无罪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鼓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又在逗弄丫鬟?
"浑厚的声音从回廊传来。
冷无罪的父亲冷寒松负手而立,墨色长袍上银线绣的松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冷无罪连忙行礼。
冷寒松目光扫过儿子束发的青玉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日行过冠礼,你便是真正的成年人了。
冷家..."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改口道:"随我来。
"祠堂里檀香缭绕。
冷无罪跪在蒲团上,看父亲从供桌最上层请下一个紫檀木匣。
匣子打开的瞬间,他感觉右臂莫名刺痛。
"此物传了十三代,今日该交予你了。
"冷寒松取出的是一枚血色玉佩,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金纹,"记住,若遇大难,持玉入祖祠..."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冷寒松脸色骤变,反手将玉佩拍在儿子掌心:"藏好它!
"祠堂大门被狂暴的气浪掀飞。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入,为首之人阴恻恻道:"冷家主,圣天神殿办事,还不跪迎?
"冷寒松袖中滑出一柄软剑:"我冷家早己脱离修真界,尔等为何——""血祭大阵尚缺一味药引。
"黑衣人打断道,抬手打出一道血光,"三百年前的血债,该还了。
"冷无罪被气浪掀到墙角。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胸前绽开一朵血花,软剑断成三截。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父亲扭曲的面容和嘶吼的嘴型:"去祖祠!
"当第二道血光袭来时,冷寒松突然捏碎指间一枚骨戒。
刺目的白光中,冷无罪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再睁眼时己置身祠堂密道。
身后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
冷无罪攥紧玉佩向密道深处爬去,耳边回响着父亲最后的嘱咐。
转过第三个弯时,他听到地面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那己不仅是冷家府邸,而是整座冷月城在燃烧。
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
冷无罪喘息着举起玉佩,发现上面金纹不知何时己变成狰狞的兽形。
当玉佩接触石室中央的祭坛时,整座建筑突然剧烈震动。
祭坛裂开,一尊血色面具缓缓升起。
面具额心处有个饕餮纹章,与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三百年了..."面具突然发出沙哑的低语,"终于等到血脉觉醒之日。
"冷无罪倒退两步,却见面具化作血雾扑来。
右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衣袖碎裂处,皮肤上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饕餮纹身。
"小子,想报仇吗?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冷无罪浑身战栗,"本君名唤冷血仇,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祖爷爷。
"冷无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密道出口处,冷月城的夜空被染成了血色。
一道覆盖整个城池的庞大阵法正在天穹上缓缓旋转,无数暗红色的光丝从城中每一处房屋升起,汇聚到阵法中央。
那些光丝里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惨叫。
"血祭大阵..."冷血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圣天神殿的杂碎们,竟敢用这等禁术!
"冷无罪贴着墙根移动,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泊中。
右臂上的饕餮纹身灼热发烫,仿佛在呼应天空中那个邪恶阵法。
转过街角时,他猛地捂住嘴巴——城主府的旗杆上,倒吊着七八具尸体。
最下方那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娇小身影,正是半个时辰前还在与他说话的小翠。
"别看。
"冷血仇厉声道,"城中至少有三名通窍境修士在巡逻,你想送死吗?
"冷无罪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小翠腰间还挂着他编的草蚱蜢,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街道两旁的排水沟里,暗红色的液体正汩汩流淌。
整座城的人都死了。
祖祠在城西的乱葬岗旁。
当冷无罪跌跌撞撞冲进破败的院门时,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饕餮纹身如同活物般蠕动,牵引着他走向主殿中央那尊布满蛛网的神像。
"用玉佩划破手掌,按在神像底座。
"冷血仇命令道。
鲜血接触神像的瞬间,整座建筑剧烈震动。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向下的石阶。
阴冷的风从地穴中涌出,带着某种古老而凶戾的气息。
石阶尽头是个圆形祭坛,西周墙壁上刻满狰狞的壁画——无数修士在血海中沉浮,中央站着个戴血色面具的身影,右臂化作狰狞兽首,正在吞噬天地。
"这是...""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
"冷血仇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也是本君道基被毁之时。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块暗红色的臂骨,表面布满金色纹路。
冷无罪右臂的饕餮纹突然暴起血光,那块臂骨如同受到召唤,瞬间化作流光没入他的手臂。
"啊——!
"冷无罪跪倒在地。
他的右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皮肤下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当剧痛达到顶峰时,一道血色虚影从臂骨中分离出来,在他面前凝结成模糊的人形。
虚影戴着与壁画上一模一样的血色面具。
"冷家后人,报上名来。
"虚影的声音沙哑如金铁摩擦。
"冷...冷无罪。
"他艰难地抬起头,"您真是我冷家先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