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浸透了床单,可除了哭,我找不到任何宣泄悲伤的出口。
爸爸则将自己彻底埋进工作,仿佛只有永不停歇的忙碌,才能短暂麻痹失去挚爱的痛楚。
我们之间连一句完整的对话都难以维系,各自在伤痛里越陷越深。
吴妈瞧见我蜷在床上掉眼泪,心疼地端来一碗养胃粥,轻声劝道:“蓁蓁,两天没好好吃饭,身子骨可熬不住啊,多少吃两口吧。”
我喉咙发紧,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谢谢吴妈,放那儿吧。”
吴妈看着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临走前只是不住地念叨,一定要把粥喝了。
嗡——嗡嗡——嗡手机在床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爸爸打来的电话,我赶忙按下接听键。
“蓁蓁,爸爸是不是……太自私了?”
电话接通,尤青山的声音突然响起,背景里车流声嘈杂。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忽然改口:“没什么。
明天在家等我回来……”尾音颤抖着消散,紧接着是电话挂断的“嘟”声。
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像根刺,扎得我心绪不宁。
黑暗中不断冒出各种不祥的念头——难道又要面对什么噩耗?
第二天清晨,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昨夜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闪过脑海,我立刻冲下楼,在门口等待。
车门打开,爸爸和一个陌生女人从车上下来。
这是爸爸头一回带女人回家,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昨晚那通意味深长的电话突然在脑海炸响,无数猜测翻涌而出。
眼前女人与父亲年岁相当,乌黑长发如瀑垂落肩头,细长眉梢微微挑起,眼角几缕细纹非但未折损锐气,反而更添几分凌厉。
一袭红裙裹着曼妙身姿,她嘴角虽噙着笑意,身上仍散发着让人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我攥紧不住发抖的手,反复告诉自己别贸然下判断——毕竟仅凭眼前这一幕,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蓁蓁,这是林然阿姨,以后她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尤青山语气随意的介绍旁边的女人,仿佛带回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而非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我斜睨着眼前的女人,冷笑出声:“一起住?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亲戚。”
爸爸刚要开口,林然便甜笑着截话,顺势亲昵地挽住他手臂,指尖轻拍手背:“虽然不是亲戚,但咱们也快是一家人了。”
眼前的一幕让先前所有的自我宽慰轰然瓦解。
怒意如野火般瞬间吞噬理智。
我猛地冲上前,狠狠扯开那交叠的手臂,林然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与妈妈相爱二十多年的男人,声音几近破碎:“一声不吭带陌生女人回来还要同居,现在又这么亲密地挽着手臂!
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己经背叛她了?”
“我和林然是三天前认识的,不存在背叛。”
他语气冷淡,望向林然时眼底却闪过一丝炫耀,“其实林阿姨和你妈妈很像。
你总困在丧母的痛苦里,现在有人能接着照顾你,不是好事吗?”
尤青山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竟将变心说得像延续深情般自然。
我眼眶通红,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他的名字,“尤青山!
把她当妈妈的替身,你玩的什么恶心把戏?
妈妈才走六天,二十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算什么?
你的良心被狗叼走了吗!”
这个曾与妈妈相濡以沫半生的男人,竟然在她离世的第三天就开始和别的女人来往。
愤怒与困惑在胸腔里翻江倒海,我既无法理解他为何对一切置身事外,更无法原谅他突如其来的变心。
林然抢在神色不自然别开脸的尤青山前开口:“蓁蓁,话别说太伤人。
三天前我在你爸公司楼下差点被玻璃砸中,是他及时推开我才逃过一劫。
恰好我包里掉出的蓝格子手帕,让他想到了你妈妈。
聊着聊着竟发现我和你妈妈在很多地方都出奇相似。”
她声音发涩,眼底泛起一层水光:"又听你爸说,你这两天总是看着妈妈的照片掉眼泪,家里也变得特别冷清……”她垂了垂眸,睫毛微微颤动,轻声说,"蓁蓁,我只是想着,要是能有人替你妈妈陪着你,你或许......能少些难过,你爸爸也能……"“闭嘴!
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妈?”
她的辩解像腐臭泥浆灌进心口,胃里翻涌着灼痛。
我用力的指向院外,声嘶力竭地吼道:“滚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记带着破空声的耳光骤然落下。
尤青山眼底烧着我鲜少见过的怒火:“尤蓁蓁!
对林然阿姨放尊重些,你这样胡闹,就是在丢你妈妈的脸!”
说完,他搂着林然径首上楼,只留我在原地摇摇欲坠。
从小到大,林青山只因为妈妈打过我一次。
12岁那年,我闹脾气推搡妈妈,害她受了伤。
那顿打钻心般疼痛,年幼的我蜷缩在地上,眼泪混着鼻涕。
即便妈妈拼命阻拦,他非要我记住这次教训不可。
他为了这个才认识三天的女人动手打我,这巴掌带来的疼痛远超过儿时的那次教训。
脸上***辣的灼痛之外,心里更是像被生生剜去一块,钝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