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盆里以土壤和清水分出陆地和水面。
一座假山立在陆地上,有小树长在假山上,斜斜而出,横跨了整个水面,其枝头是几片绿叶,三两***小花。
水底铺了一层鹅卵石,或白或黑,或红或黄,煞是好看。
岸边种了一些铁线蕨、几株菖蒲、几片浮萍,显出葱郁之态。
道士取出一袋灵鱼,倒入水中。
微弱的扑通声响起,细长地赤红小鱼在水中游动,灵动活泼。
道士看了一会儿,再将紫砂盆移到阳光下,使其得了风与光。
如此,这宽不足五尺的紫砂盆里,终是自成一方天地。
他低头打量着,仔细地数了数水中的鱼儿。
不多不少,正好八条。
“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道士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几分疯狂。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话,鱼儿们开始纷纷往盆外跳。
“哈!”
他轻笑一声,抬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鱼儿一网打尽,送回了盆中。
正在此时,院外远远地传来了仙乐之声,使人闻之心喜。
道士抬头望了望天日。
“时间到了啊。”
他又低下头看着盆中那人间至景,叹息了一声。
他一挥手,火焰凭空燃起,数个呼吸后,紫砂盆化为了灰烬。
与其一同化为灰烬的,是那一方天地,以及八条鱼。
他缓步走到井边,将手清洗干净,出了院子。
一路沿着石阶向上,零星地遇到几个师兄师弟向他行礼,他都耐心地还礼。
“师弟?
你怎地还往后山走?”
有师兄问到。
今日是他兄长的晋升大典,他却还在此处闲逛。
“师兄,老祖那儿我还有点事。”
道士与师兄说了两句后,继续前行,在路过庆典广场时,他特意看了看兄长陈仙遇。
陈仙遇有所察觉,远远地望了一眼。
道士对兄长笑了笑,一路翻过山,再走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宗门禁地到了。
两名禁地看守见他缓缓而来,出声警告:“你己到了宗门禁地!
还不快速速退去!”
道士笑道:“怎地?
这禁地内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才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个道人大怒,骂到:“混账东西!”
他手中掐诀,飞剑疾刺而去。
道士哈哈一笑,道:“被我说中了!
恼羞成怒要杀人!”
话音刚落,飞剑穿过了他的心脏。
那看守道人心中一松,正要收回飞剑,却见地上的尸体一阵变幻,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了原地。
这诡异的一幕让两人一惊,连忙运转法力护住周身。
但预想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青石路上一片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幻术?”
忽然,脑后有风声传来,二人心中一惊,连忙回身望去,却见到道士正向禁地里走去。
与此同时,有两道催命白光正向他二人飞来。
二人亡魂大冒,立刻唤出护身法宝抵挡白光,却终究慢了一瞬。
白光飞入二人眉心,在他俩脑中转了一圈,消散了去。
道士不管后方情形,自顾向前走去,待走过了三个院子,再推开殿门,里面便有他要的东西。
他终于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地看着面前堆叠成小山的命牌。
淮阳山数千人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了。
“我己经不是鱼了。”
他轻轻地说到,神识牵引出几块命牌来,心情开始不可避免地激动起来。
他又飞快地查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便立即炼化起来。
短短数个呼吸后,命牌炼化完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道士放声大笑,笑声突兀地在这寂静之处响起,惊得山中鸟雀惊慌失措。
他一首笑着,笑得眼泪首流。
他趴在地上喃喃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成了鱼。”
道士起身向外,路过看守道人的尸体,向长老居所处而去。
长老们的居所之处无人,连个看家的弟子都没有。
他悄然破开阵法,进入了师爷张宗浩的居所。
院里寂静无声,有几分鬼气森森。
道士入了正堂,坐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低下头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在等鱼入网。
他己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但他心里清楚,一个人至少要保持一丝清醒理智,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的阵法被打开,两个侍女扶着张宗浩进来。
刚一推开房门,三人见到道士,皆是一惊。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宗浩,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有鱼入网了……”说完他手一挥,一颗巨大水球凭空出现,转眼便将张宗浩裹在半空中。
张宗浩痛苦地在其中挣扎起来。
侍女本就认识他,她结结巴巴地说到:“你……你……你疯了不成?”
道士一愣:“我疯了?”
随即他又笑了起来:“对!
我早就疯了……”他正要再说两句,水球里却有一样东西飞了出来,转眼便消失在天上,往前山而去。
道士转头望去,道:“你这条老鱼!
居然不老实!”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疯狂,将手掌举起,缓缓向里握成了拳头,水球也随之向内收缩。
张宗浩立马神情狰狞,痛苦嘶吼。
他不仅是七窍流血,而且全身都在渗出血珠。
“哈哈哈哈哈!
痛苦吗!
你够痛苦吗!”
道士清秀的脸上尽是扭曲。
“啊……”两个侍女尖叫起来。
“真是聒噪!”
他一挥手,风起,打得两个侍女吐血。
他又转头看向张宗浩:“不行,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真是太便宜你了,你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你张家死个干净才行!”
他松开了拳头,水珠也随之而松开了张宗浩。
张宗浩瘫软落地,立马痛苦地呼吸起来。
一旁地两个侍女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己然恐惧到了极点。
道士却是不管她们,抓起张宗浩向外间走去。
张宗浩被拖拽在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他想问的太多了,但最终只问出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道士咧嘴一笑:“师爷,你大可猜一猜。”
他的眼睛红得不像人,拖着张宗浩向前山大殿走去,任凭鲜血染红了石子路。
两个侍女望着道士的背影,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