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掀开防潮毡的动作带起汞蒸气，霉斑拼成的苏州河地图正在渗血，七个红点沿河道蠕动成北斗七星的凶局。
"第七块井盖锁着王开照相馆的活祭品。
"沈照抓过周疏桐的拇指，按在光绪年间的契约泥印上。
泥印里嵌着半枚人齿，齿缝渗出褐绿色显影液，"1935年失踪的显影师，现在成了相纸的黏合剂。
"子时的雨丝泛着显影液特有的钴蓝。
周疏桐跪在河南中路街沿，怀表链勾住井盖的卍字纹。
铁盖开启的瞬间，腐臭中混着硝化纤维片的甜腻——那是老式胶卷燃烧的气味。
地底传来银版相纸撕裂的脆响，像有无数指甲在刮擦玻璃底片。
"数到七再睁眼。
"沈照的剪刀尖抵住她颈动脉，刀刃刻着极小的满文符咒。
黑暗中的胶卷过片声带着回音，每声"咔嗒"都伴随婴儿啼哭的混响。
第七声响起时，安全灯骤亮如曝光的闪光泡。
下水道壁挂满霉变婚纱相框，1934年的新娘在相纸里眨眼。
盖头下渗出胶质粘液，在显影液里蚀出荧光箭头。
周疏桐的帆布鞋正在溶解，鞋带纤维化作银盐颗粒沉入液面。
"这是柯达1926年停产的尸身定影剂。
"沈照用刀尖挑起液面浮沫，炸裂的泡沫里露出半枚金牙。
牙冠刻着"百乐门1937"的阴刻小字——那正是上海滩最红舞厅关张的年份。
怀表突然逆跳两格，周疏桐倒退三步撞上阴丹士林旗袍女子。
对方脖颈180度扭转，胶棉负片质感的皮肤层层剥落："沈姑娘没说过？
显影超时的魂魄会卡在相纸夹层。
"女子举起勃朗尼相机，镜头盖脱落时滚出颗浑浊的眼球。
快门声如丧钟炸响。
相框玻璃集体爆裂，气浪将周疏桐掀翻。
显影液浮出泛黄当票，民国十二年的朱砂印正在溶化：立典人王素芸 自愿出典天魂一魄 换陈久霖十年阳寿 保人沈秋白旗袍女子化作胶片漩涡，沈照的剪刀剪开液体帷幕。
周疏桐爬出窨井时，婚纱布料卡在井口，撕扯中落下半截缠红绳的指骨。
寅时的苏州河漂满底片，路灯映出1943年的自己——穿和服的女摄影师正给日本军官拍摄肖像，暗房角落蜷缩着被挖去双眼的翻译官。
暗房方向传来银版氧化声，沈照立于梧桐树下。
树身年轮随怀表齿轮旋转，树洞深处的光绪铜匣渗出汞液，匣面浮出周疏桐的生辰八字。
树根缠着半张《申报》，1935年的头条新闻正渗出胶质：王开照相馆显影师离奇失踪 暗房惊现人体玻璃底片周疏桐的耳膜突然刺痛，耳道里滚出枚银版耳钉。
画面里穿长衫的男子正在"留真阁"门前埋铜匣，月光照亮他缺失的左手无名指——与井底婚纱女子如出一辙。
沈照的剪刀划过树皮，树汁在空气中凝成光绪年间的契约条款：显影逾刻者 当以眸为质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
周疏桐在雨幕中看见梧桐叶背面浮现母亲的脸，叶片脉络构成新的当票编号：陵柒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呼吸时喷出的白雾里，正悬浮着无数微型银版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