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影人间_第3章银瞳契约

暗房通风管滴落的胶质粘液在陶瓷地砖拼出甲骨文周疏桐视网膜浮现银盐结晶视野蒙上尸绿滤镜沈照拆解禄来福来相机取景器玻璃映出她瞳孔里的双重年轮你母亲的典当物不仅是眼睛还有一九九三年暴雨夜的记忆泛黄的申报残页突然渗血一九零五年的新闻配图里名伶白玉兰的三重鬼影正撕裂相纸沈照剪断暗房灯芯爆出的七颗银珠滚落成北斗状你外祖父的魂魄困在相纸夹层煤油灯焰心跳出庚子年当票光绪廿六年立秋典沈秋白地魂换留真阁基业七十年保人爱新觉罗载湉朱砂印鉴正消融成血水子时去和平饭店露台沈照将黄铜相机支架扣在她腕上找到一九三七年良友画报的拍摄机位外滩飘着银盐雪粒周疏桐摸到露台围栏的弹孔支架突然咬破皮肤吸血取景器里的陆家嘴霓虹化作一九三七年炮火江面浮现载婚纱人台的舢板快门自动按下太阳穴渗出的汞液在相纸上显影穿护士服的她正在冲洗日军遗体照片暗房角落蜷缩着一九九三年的母亲怀表传出沈照的声音现在你是新契约保人暴雨突至周疏桐在雨幕中看见双重身影举勃朗尼相机拍摄逃难人群的自己正被旗袍女子拖入显影池踉跄撞上路灯时灯罩玻璃映出沈照额角的一九零零年柯达胶卷标签梧桐叶落满肩头叶脉构成典当条款借阅者须以血温显影耳垂裂开滚出银版耳钉画面里长衫男子正在留真阁门前埋铜匣地砖突然塌陷周疏桐坠入灌满显影液的地下甬道一九三五年的字林西报残页贴面而过头条标题渗着汞光法租界连环剖眼案告破暗房查获人体玻璃底片甬道墙壁嵌满眼球状玻璃底片每颗瞳孔都在放映不同年代影像周疏桐的倒影突然脱离身体走向一九西八年的画面穿中山装的沈秋白正在给杜月笙拍摄遗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现实中的沈照突然从底片里伸手拽住她脚踝别碰那些记忆显影超过六十秒会被吸进相纸夹层沈照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杂音周疏桐挣扎时踢碎玻璃底片无数记忆碎片扎进小腿肚她看见一九七三年的母亲在留真阁暗房分娩接生婆手里的剪刀正是沈照那柄暗渠水流突然加速显影液里浮出青铜罗盘指针正逆向划动沈照将她的血抹在罗盘背面一九二三年当票文字在水面显形租界巡捕房结案报告显示剖眼案真凶是留真阁学徒凶器为银版相纸切割刀你的视网膜正在晶化沈照的指甲划过她眼睑发出玻璃摩擦声当汞毒侵蚀视神经就能看见契约的丝线周疏桐的泪腺突然分泌显影液泪水在脸颊蚀刻出甲骨文保字梧桐树根穿透地底缠住腰肢树皮浮现一九九三年暴雨夜的画面穿雨衣的男人正将襁褓塞进留真阁门缝怀表盖子弹开的瞬间银版相片上的母亲突然开口说话去找暗房最深处的沙漏周疏桐的声带不受控制地重复这句话沈照的剪刀突然***她锁骨凹槽旋转时的机械声与暗房计时器同步甬道尽头出现铸铁沙漏上半部装着血下半部是银粒这是你外祖父的命数沈照抓把银粒撒进显影液每颗都浮现人脸沙漏翻转时周疏桐的掌纹突然消失皮肤变得像未曝光的相纸般平滑旗袍女子的笑声从沙漏传出你的身体正在成为相纸载体血银混合物突然沸腾凝成一九五二年的结婚证新郎位置是空白的相片沈照将周疏桐的拇指按在空缺处现在你是沈秋白的续弦沙漏底部爆出强光周疏桐看见自己穿着民国婚纱站在留真阁天井里手持的捧花是用显影液浸泡的人眼暗房方向传来银版相机上弦声穿长衫的男子从一九一零年的相纸里迈出缺失的无名指戴着翡翠戒指周疏桐突然能读懂他唇语每个保人最终都会变成修补相纸的骨胶男子抬手时袖口滑出银制剪刀与沈照那柄完美契合暴雨穿透地层倾泻而下显影液水位暴涨时周疏桐抓住沙漏边缘玻璃表面映出两个正在融合的自己现代卫衣与民国婚纱在液面交织沈照的声音从每个年代的相纸里同时传来记住永远别让显影液停止流动她的视网膜突然脱落漂浮在显影液里晶状体表面刻满当票编号透过这双悬浮的眼睛周疏桐看见梧桐树根深处埋着上百个檀木匣每个都装着不同年代的自己最底层的匣子里婴儿正握着银版相机快门线沙漏最后一粒银坠地时地下甬道开始坍缩沈照的剪刀剪开时空裂缝跳进去的瞬间周疏桐听见自己诞生时的啼哭与暗房计时器的嘀嗒声完美重合裂缝那端一九九三年的留真阁正在暴雨中溶解成银盐颗粒襁褓里的她睁开眼瞳孔里转动着光绪年间的黄铜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