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梓墨攥着怀里热乎乎的桂花糕,赤脚踩过溪边的鹅卵石。
温家小少爷今天染了风寒,没能来学堂。
他特意让厨娘多裹了两层油纸,就怕桂花糕凉了——温时玉那个娇气包,凉了的东西一口都不肯吃。
"阿时!
"他扒开温家后院的篱笆,压低声音喊,"看我给你带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温时玉最爱的那架秋千正在无风自动,绳索上滴滴答答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翊梓墨顺着血迹抬头,看见温夫人倒在廊下,胸口插着她自己的发簪。
"娘……亲?
"稚嫩的嗓音从主屋传来。
翊梓墨看见小小的温时玉跪在地上,正试图摇醒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女人死死攥着半块长命锁,锁链己经嵌进她掌心的血肉里。
"寒髓之体果然在此。
"月白色道袍拂过门槛,楚昭夜弯腰捏起温时玉的下巴。
翊梓墨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笑得这么温柔,动作却如此残忍——那修长的手指划过温时玉心口,孩童的皮肤立刻结出一层冰霜。
"住手!
"翊梓墨冲了出去。
昭夜转过头,紫瞳里闪过一丝讶异。
"翊家的孩子?
"他指尖还沾着温时玉的血,却亲切地蹲下来平视翊梓墨,"你爹没告诉你,子时不该出门吗?
"翊梓墨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刺向他,却被一道金光弹开。
楚昭夜不恼反笑,突然掐住他手腕:"纯阳之脉?
有意思……"剧痛从腕骨蔓延到心脏,翊梓墨看见自己皮肤下浮现出赤金色的纹路。
对面的温时玉突然剧烈颤抖,心口的冰霜竟褪去几分。
"原来如此。
"楚昭夜的笑声像毒蛇游过脊背,"一寒一热,相生相克……"翊梓墨的视线模糊成一片血色。
楚昭夜的手指掐着翊梓墨的下巴,紫瞳深处泛起诡异的金色咒纹。
"看着我的眼睛,孩子。
"翊梓墨挣扎着,视线却无法从那双妖异的瞳孔上移开。
他感到一股滚烫的力量从太阳穴刺入,像烧红的铁钎搅动着脑髓。
记忆的碎片开始扭曲、剥落——咒术完成时,翊梓墨的眼神变得空洞。
楚昭夜将一枚赤金铃铛系在他手腕上:"记住,你是自愿拜我为师的。
"铃铛轻响,翊梓墨机械地重复:"我是自愿的。
"温时玉轻轻眨了眨眼,他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珠。
他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梦见满地鲜血,梦见娘亲把他推进衣柜,梦见一个穿月白道袍的男人……"醒了?
"清朗的少年音从头顶传来。
温时玉抬头,看见个红衣少年倚在窗边削木剑,马尾辫梢的金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他不认识这个人。
他有些发抖,颤颤巍巍道"你是?
"那双含笑的凤眼里,藏着某种让他害怕的东西。
像是……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做噩梦了?
"翊梓墨蹲下来与他平视,手指拂过他眼角的泪,"不怕,梦都是反的。
"温时玉怔住了。
这个人的语气温柔得滴水不漏,可眼神却空洞得像口枯井。
仿佛有另一个灵魂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正疯狂捶打无形的墙壁。
"你…"他本能地往后缩。
翊梓墨的手僵在半空。
楚昭夜这时走了进来,看了看翊梓墨,又看了看床上的温时玉,轻咳了一声"温时玉,你父母被魔修残害,我赶到时,只剩下你一人,念在你父母一生为人正首,从此你便是我的关门弟子,而他—翊梓墨,便是你的师兄。
""师…师兄"温时玉怯怯的叫道。
"走,师兄带你去吃桂花糕"翊梓墨脸上挂着笑,揉了揉温时玉的头发。
——可温时玉分明记得,自己最讨厌桂花糕。
当夜,翊梓墨在噩梦中惊醒。
枕边放着半块染血的长命锁,锁链断口锋利如新。
他头痛欲裂,隐约好像有什么记忆想冲突脑海,可越想越头痛。
隔壁房间传来啜泣声。
他鬼使神差地推开门,看见温时玉蜷缩在床角,怀里死死抱着另半块长命锁。
西目相对的瞬间,孩童的眼泪突然止住。
"师兄?
"温时玉轻声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翊梓墨心口猛地刺痛。
"不认识,今日第一次见"楚昭夜种下的锁魂咒开始发作,记忆的迷雾再次笼罩上来。
等他回过神时,自己正机械地拍着温时玉的背,嘴里说着:"睡吧,师兄在。
"床头的铜镜映出他的脸——嘴角上扬,眼里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