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州的武官是谁呢?
那就是淄州兵马监押张蕴。
这位张蕴,可是抗击契丹入侵的大英雄。
宋真宗咸平三年(1000年)冬,契丹以倾国之兵,杀过河北高阳关南下大掠。
很快到了黄河岸边,乘黄河结冰迅速越过黄河劫掠淄州、齐州两地。
当时的淄州守备空虚,仅有厢军千余人,刺史以及其他官员和州人,皆欲往南部山区逃亡。
淄州兵马监押张蕴按剑厉声曰:“为何要放弃城池和府库去逃亡?
大众一溃,必然会发生哄抢剿夺,契丹人还没到,我方百姓己互相伤害。
如果有人敢逃亡,我当杀之以徇!”
想要逃亡的人立时没人敢动了。
张蕴号召民众登城,协助厢军夙夜以守。
契丹兵轻骑而来,没有重武器,攻城不下被迫撤退,掠走了城外乡村的不少牲畜和女人。
淄州城内百姓互相庆贺:“如果不是张公英识独断,则吾辈父母妻子鱼肉于人矣!”
朱说入淄州郡学读书后,听说了张蕴的英勇事迹,心中激荡,对这位大智大勇的兵马监押充满了崇敬之情。
他找到爹爹朱文瀚,要求道:“我想拜大英雄张监押为师,学习武术,爹爹能帮我引见吗?”
朱文瀚看着朱说,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质疑问道:“学习武术可没你想象的那般容易,不知要付出多少汗水,甚至是皮肉之苦,你能做到吗。”
“当然没问题,吃苦算什么,我这些年跟着您走南闯北,啥时候叫过苦呢?”
朱说拍着胸脯向爹爹做保证。
文瀚想了想倒也是,朱说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赴任外地途中,有时一天赶路上百里,朱说小小年纪从不嫌累。
于是,在朱文涵的引荐下,朱说拜在张蕴门下,学习剑术。
朱说初见张蕴,便被其身上那份沉稳刚毅的气质所吸引。
张蕴身材魁梧,眉宇间透着英武豪气,一双历经血战的锐目,仿佛能识敌御敌。
张蕴上来先告诫朱说:剑术不仅是技艺的凝结,更是心性的流露,意志的体现,只有心怀天下,才能剑指苍穹,护一方安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说每日随张蕴习剑。
张蕴的剑法凌厉沉稳,每一招都凝聚着千钧之力,又不失灵动飘逸。
冬日的寒冷、夏日的炎热无法阻挡朱说的热情,晨光微露,他便己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
朱说虽是文弱书生,但骨子里那份坚韧不拔,让他在武艺学习上没有半点矫情。
他模仿张蕴的动作,从最基本的剑指、步伐练起,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精准到位。
除了剑术的练习,张蕴还教授朱说习武者的精神与责任,与他分析战场谋略,谈论古今英雄。
张蕴教导朱说,真正的习武者不仅要有过人的技艺,更要有深厚的学识和宽广的胸襟,要以保家卫国,御边杀敌,维护正义为己任。
这些话语深深地烙印在了朱说的心中,使他对武术的理解更加深刻,为日后文武兼备发展储积了基础。
多年以后他能够成为西北边帅,降伏具有文韬武略的西夏王李元昊,岂是无意而为。
经过数月的刻苦训练,朱说的剑术有了显著的进步,他的剑法既继承了张蕴的刚猛,又融入了自己的心智。
更重要的是,这段珍贵的习武经历让朱说的性格更加坚韧,胸怀更加宽广。
他逐渐认识到,无论是提笔著文以醒世,还是持剑卫国以安民,都需要掌握真本领。
朱说的好学和坚韧,朱文瀚看在眼里,高兴之余,他的内心时常陷入矛盾之中。
朱说是可造之材,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自己可以一心培养他。
然而家族对于朱说的隔阂,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他恨不得朱说多学些本领,日后可以安身立命,不求于他人。
……景德三年(1006年),初春,闻名京师的琴师,前左司谏崔遵度回归淄州故里。
崔遵度是太平兴国八年(983年)的进士,初为和川县主簿,后以文才出众入选密阁著作郎。
好不容易当上了西川忠州知州,然而适遇李顺起义,暴动的农民袭占州城,崔遵度欲投江尽忠,被部下救起。
因为守城失利,被降职为崇阳县令。
真宗即位后,复任太子中允,编修两朝国史,累官至左司谏。
崔遵度弹的一手好琴,著有《琴笺》,提出了“清丽而静,和润而远”的美学思想,对琴文化的发展起到很大作用。
他还曾担任过太子的琴师,不仅技艺超群,更兼有高尚的情操,教太子弹琴,从不多问琴艺之外的事情。
前不久崔遵度请辞太子师,回归故里淄州颐养天年。
朱说听说后,好学的瘾又上来了。
“爹爹,您看我能跟崔大师学琴吗?
您替我引荐一下好吗?
我这几天做梦都想跟崔大师学琴。”
朱说又一次央求爹爹。
朱文瀚答应了朱说的请求,为朱说写了一封引荐信。
春日的一个清晨,朱说携带着父亲的引荐信,踏上了前往崔遵度宅邸的青石小径。
路上,他既兴奋又忐忑,对于即将拜见的这位琴艺大师,朱说充满了期待。
崔遵度的居所,位于一片幽静的竹林深处。
远远便听见悠扬的琴声传来,如同山泉般清澈,洗涤着每一位过路者的灵魂。
朱说轻轻叩响了门扉,片刻之后,一位须发花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出现在眼前。
朱说鞠躬道:“请老爹为我引见崔遵度大师。”
“我就是遵度本人。”
朱说大为惊诧,听说崔遵度仅五十多岁,想不到己是仙风道骨之态。
朱说恭敬地递上父亲的信件,并深深鞠躬:“晚辈朱说,久闻先生大名,渴望得先生指点一二,以窥琴艺之奥秘。”
“你便是朱文瀚之子朱说?”
崔遵度的声音温和而深邃,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
“闻君好学不倦,来求琴艺之道,诚可贵也。”
崔遵度阅罢书信,审视一下朱说,眼中含着赞许:“文瀚之子,必有过人之处。
然琴艺非一日之功,需心性、悟性、勤奋三者兼备,你可有此决心?”
“晚辈愿倾尽心力,不负先生厚望。”
朱说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对琴艺探索的热切期盼。
自此,朱说每日来向崔遵度学琴。
从指法技艺,到乐理知识,再到情感的融入,每一步都力求精进。
崔遵度不仅传授琴技,更注重引导朱说理解琴曲背后的哲理,使他明白琴声不仅是声音的艺术,更是与宇宙万物的共鸣。
“琴者,禁也,禁邪归正,感发人心。”
崔遵度教导朱说,“弹奏之时,需心无旁骛,意与琴合,情与曲融,方能触动听者心灵。”
在崔遵度的悉心指导下,朱说的琴艺日益精进,尤以《履霜操》为最。
这首曲子讲述的是君子处世,如履薄冰,不忘初心。
朱说每次弹奏,都努力将自己的情感与曲中意境完美融合,使得琴音既有寒霜之清冷,又不失君子之高洁,引得林间鸟雀静听,山风也为之轻柔。
转眼己是秋天,朱说跟崔遵度学琴己有半年多。
这天傍晚,朱说在崔遵度面前,再次弹奏起了《履霜操》。
琴声起时,如同山间清泉潺潺,又似秋风扫过落叶,哀而不伤,清越而深远。
一曲终了,崔遵度的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赏:“朱说啊,你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己获琴之奥妙,从你的琴声中,我听到了超越技巧之外的东西——那是对生命深刻的理解与感悟。”
朱说起身,深深地向崔遵度行礼,眼中闪烁着感激:“多谢先生栽培,晚辈将铭记于心,不仅在琴艺上,更在为人处世上,都要像这曲《履霜操》一样,持正守节,不忘初心。”
……长山县的醴泉寺,这几年香火日盛,朱说的母亲谢氏自从来到淄州,成为醴泉寺的常客。
谢氏信奉佛教,其实是有原因的。
谢氏的父亲谢东霖,多才多艺,善于持家,成为真定府方圆百里的富裕人家,被人们称为“谢员外”。
母亲刘氏是富室独生女。
夫妇婚后接连生过几个孩子,都不幸夭亡。
谢氏出生后,己到中年的父母很高兴,为她取名谢观音,意为观音送子,祈求她平安成长。
他们经常带着谢观音光顾佛寺,祈求观音菩萨的保佑。
因此谢氏自小就对寺庙钵庵熟悉,并怀有特殊的感情。
朱说受母亲谢氏的影响,对佛家思想抱有特别的兴趣。
两三岁时,母亲谢氏带着他寄住在咒钵庵中,耳濡目染佛家弟子们修行,孤苦无依的母亲经常祈求佛祖的庇佑,朱说骨子里就有着对于佛家普渡众生的敬重。
他又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对一些佛家教旨参悟颇深。
景德三年(1006年),朱说十八岁。
一个秋日,朱说陪同母亲谢观音来到醴泉寺。
朱说正在寺庙观音像前焚香诵经,一位法师在寺僧的陪伴下巡游至此。
朱说忧郁的目光与法师目光交汇,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触碰到灵魂深处的共鸣。
朱说见到这位法师悠闲巡游,便斗胆向他请教心中的困惑:“法师,晚学请教一个问题,黎民众生,为什么大部分人在受苦?”
法师回答:“索求者多,所得者少,怎会无烦恼?
世人拜佛,念念为了求得;佛教世人,念念皆应放下。”
朱说听了大悟,连连点头。
接着母子两人与法师攀谈好久。
法师法号广宣,是京东东路一带著名的法师。
朱说与广宣交流甚笃,约定与广宣一同交游学习。
宋时文人结社之风盛行,或雅集结社,或交游唱和,抒情言志、诠解义理、讽喻时政,谋求情感的认同。
而寺庙是文人雅集交游的重要场所。
当时的文人提出,学者若只守一乡,则滞于一曲,隘吝卑陋。
必云游西方,尽见人情物态、南北风俗、山川气象,增广见闻有益于学。
日后有作为的人,大部分都是孤独思考者,由思考而纠结,由纠结而求进。
朱说与广宣相约,同去古老禅院慧圆寺。
慧圆寺位于淄州玉黛湖畔,始建于北宋初年,由高僧道弘大师创建,是盛极一时的佛教圣地。
山道崎岖,林木葱郁,鸟鸣谷应。
抵达禅寺的那一刻,朱说被其幽静脱俗的佛家氛围深深吸引。
殿宇辉煌,规模宏大,古木参天,钟声悠扬,仿佛洗掉世间一切尘埃。
朱说与广宣大师探讨人生哲理,佛学与儒学在脑海中交融碰撞,不断激发出新的火花。
大师以慈悲为怀,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向朱说阐述了佛教的因果循环、缘起性空之理,而朱说则以儒家的入世精神,提出如何将这些智慧融入现实社会,以达到治国平天下的目标。
他们漫步至一处瀑布旁,水声如雷,白练悬空。
朱说凝视着飞流首下的瀑布,若有所思。
广宣大师道:“水之性本无常,或为涓涓细流,或为奔腾江河,终归大海,此乃顺应自然,无我无执。
人亦如此,身处世事,当学会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朱说心中豁然开朗,叹道:“大师言之有理,吾辈虽身在红尘,心却应如明镜止水,既能照见万物,又不为所动。
以平生所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不负此生。”
与广宣大师交游,朱说不仅在佛学上有了长足的进步,更重要的是学会了如何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世间的纷扰与挑战。
离别之际,广宣大师赠予朱说一本手抄的《金刚经》,说道:“佛法深奥,需无时无刻用心体会。
此经可助你定心明智,无论未来你身处何地,勿忘初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后来,到了1040年,两人又于陕西相见,朱说写了《赠广宣大师》相赠:忆昔同游紫阁云,别来三十二迥春;白头相见双林下,犹是清朝未退人。
朱说与广宣大师成为至交,出入佛道洞悉佛经,并从中吸取精髓,甘愿为众生肩荷苦难,从而受益一生。
……姜遵的女儿姜亚秋,自见过朱说一面,对朱说留下深刻印象,朱说的影子仿佛印进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爹爹姜遵时常夸赞朱说,于是心中更尊崇他了。
半个月之后,朱说收到一封来自姜府的信,打开一看,竟附有一篇姜亚秋所作的诗文,字迹娟秀,蕴含着绵绵情义:“书香绕我房,才俊入心房;文章锦绣织,笔墨流芳长;风雅清如许,情深意还浓;心随君共渡,此生不相空。”
他细细品读,心下赞叹,提笔在旁细致批注,又附上自己的一首和诗,表达对亚秋文才的钦佩:“琼瑶出名门,才情世无双;诗词惊风雨,琴瑟动宫商;博学通今古,深谙文墨香;书生心倾慕,日来常思赏。”
这样往来数次,两人的笔墨交流渐渐成为了日常,信中的内容也从诗词歌赋扩展到各自对学问、对人生的见解。
不知不觉间,两颗年轻的心因文字而紧密相连,感情也在无声中悄然生长。
一日,朱说借还书之名,再次踏入姜府。
姜遵特意安排朱说和亚秋一起参加自己门生的学理讨论,让朱说与亚秋面对面交流。
两人配合默契,时而争论,时而共鸣,其他人在这两人的表现面前相形见拙。
讨论结束后,亚秋邀请朱说一起散步。
春日的傍晚,微风轻拂,花香西溢,两人漫步于姜府的后花园中。
姜亚秋轻声问道:“朱公子,你对未来有何规划?”
朱说望着眼前葱郁的景致,缓缓答道:“我希望能学业有成考取功名,更希望能将所学用于百姓造福一方。
还希望能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同行共勉。”
说罢,他转头看向姜亚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姜亚秋脸颊泛起微红,低声道:“我虽身为女子,但也渴望能以自己的方式为家国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也梦想能找到一位相依相持的伴侣。
我会永远支持心爱的人成就自己的事业。”
言毕,她偷偷瞥了一眼朱说,心跳不由加速。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这段静谧的时光镀上了一层金辉。
从此,朱说与姜亚秋的关系更进一步,不仅在学习上相互促进,情感的世界里慢慢交融,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
姜遵看在眼里,也为两人的感情发展满意。
姜遵是个自信而果断的人,他看好朱说,就放心让两人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