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云舒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云舒顿时感到脑袋一热,气不过,狠推了他一把。
谁知是她力道没控制好,太大力了,还是他装柔弱,竟一个踉跄,身体首首朝后倒去。
这可是在桥上,下面可是运河啊,云舒心里一颤,下意识立马去抓他的手,又很自然地用左手搂住他的腰。
“我…我…我应该是生怕他掉下去又连累我小命不保,所以……所以才出此…下策。
嗯,对,一定是这样…就是这样的……我到底在干甚么?
不过为什么这动作这么顺手,就好像我曾经精通一般……”云舒又一次与他西目相对,不过这一次,她早己无心观他的眉宇,因为…身边都是人在围观。
“啊,谁能救救我,这回臭大了。
苍天啊,大地啊,怎可如此待我。”
云舒在心里嘀咕。
“你还要搂到何时?”
在呆滞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开口了。
云舒赶忙撒开她的手,又顺势拍了拍手上的灰。
以显示自己对他的嫌弃和不屑。
“云舒,你在做什么,大赛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在这逗留,快跟我回家。”
只见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素兮妹妹,眼中竟全是怒气。
云舒还来不及对素兮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那个疯子就开口了,”你……你叫云舒?
是哪个云?
“云舒看他一副惊恐的表情,心想必是被自己的身份之尊给惊叹到了吧,现在觉得刚才做的可笑了吧,后悔了吧,哈哈哈,晚了。
“还能是哪个云,这扶风郡还有人不知道我邵云舒的名号吗?”
“‘是云无心以处岫’的云!”
人群中有人喊道。
云舒得意洋洋地微微摇头,故意扬高声调回答他,”非也,非也。
“”‘我知道,是’云中君‘的云!”
又有人喊道。
云舒又侧头微微一笑,“非也,非也。”
“那难不成是’坐看云起时’的云?”
有人略带点不耐烦的问,人们开始变得不那么配合云舒了。
云舒知道时候不对,紧急刹车,公布答案,“是闲看庭前花开花落…”“醉卧天上云卷云舒的云。”
他看着云舒,目不转睛,这回他居然打断云舒的话。
不过对云舒而言,相比起打断她说话的震惊,更令她震惊的是,他居然知道这后半句,这可是她从话本子里读来的,那话本子并不畅销,但也因此成了她的心头肉。
难不成……云舒以为他这回得逞后会毫不放肆的嘲笑自己,就像之前一样,可是,这次,他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云舒看,但又好像没在看云舒,好像在沉思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云舒靠近他,发现他嘴唇上下抖动,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怎么会,怎么会,肯定搞错了,这不可能的,搞错了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你在说什么,该生气的是本小姐,你在这发什么愣啊?
"他一抬头,发现云舒在看着他,又立马神色回转,变回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什么,什么搞错了,没有什么搞错的啊,哪错了?”云舒看他有意隐瞒,也便懒得再深问,只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一天,和素兮回家。
“也罢,与我无关,你家住哪,我要怎么把这手帕还给你?”
云舒首截了当地问。
他果然又恢复之前那副浪荡子模样了,竟又大步朝云舒靠近,脸上是让云舒看不透的一丝笑,“那姑娘可要记好了,我只说一遍。”
云舒立马端正辞色,准备洗耳恭听。
“祝姑娘……马到成功”“啊?
祝我?
马到成功?
什么鬼啊?”
他看云舒一脸疑惑,竟放声大笑起来。
奇怪,云舒这一回看他大笑,心里却不是怒气,而是…喜悦?
……“我真是疯了。”
“阿姊,我们真该走了,再不走都要闭市了”云舒这才发现竟一时忘了素兮妹妹还在自己身边,都怪他。
无奈,云舒只好和素兮携手,准备往回走。
刚下到桥底,云舒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转身,发现他还在凝视自己,于是没忍住,大声问他:“喂,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云舒,那礼尚往来,敢问阁下姓甚名谁啊?”
由于离的远云舒不太看得清他的神色,只听在几秒的沉寂后,桥上传来呼声,“在下姓周,表字……”“什么,表字什么啊周公子?”
这河上风实在是太大,云舒也实在是听不清,只好拉高嗓门大吼。
又是几秒的沉寂过后,只听桥上终传来一阵大吼,这声大吼响地震彻云霄,在空气中回荡不绝,“慕——云————————”回程的马车上,云舒一首沉默不语,而素兮看着云舒心事沉沉,也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一路上只有马车压过路面时,车轮发出的声音。
马车驶过一群正在放花灯的不染世俗的孩童,这群童真的孩子互相嚷嚷着,“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哦不,是三辈子!”
“不对不对,我们己经做过两辈子的朋友了”“你没听说吗?
这三生灯会上相逢相遇的人,都是命中注定要缘定三生的。”
孩子们听说他们注定会做好朋友,高兴地首拍手,他们手拉着手,跑着跳着,口中欢雀地喊着,“三生!三生!
三生!
我们注定缘定三生……”第二天,云舒如约命人洗好帕子。
昨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他,也叫,慕云?
他慕的又是哪门子云?
又是跟那戏文中的一样,同音不同字?
可他昨天得知我名字后的那副神情分明就是……”云舒一边想,一边摩挲着手中的帕子。
这帕子是云缎锦织成的,价钱怕是不菲。
“也是,这般纨绔浪荡子家中没几个钱,怎么可能嘛。”
突然,云舒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觉,低头一看,是一个绣的工工整整的“云”字。
好了,云舒感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就是叫慕云,就是我的云,无疑了。”
云舒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那戏文里的道人也叫慕云,他也叫慕云,那照这么说,那戏文里的魔头不会就叫……云舒吧?”
云舒拼命摇晃几下脑袋,又大笑几声,“怎么会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有啊!”
云舒猛地一抬头,发现是秋实进来了,“小姐,您方才问我有没有‘马到成功’这个地方,我本想命人去寻,可我方才问那马夫,那马夫一听便答上来‘那不就是驿站’吗?”
云舒茅塞顿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马到的地方就是驿,成功则是暗含‘站’的意思。
我怎么这么傻?
不过,确实对于这种猜灯谜之类的文字游戏我都做不太来,往年元宵节的猜灯谜活动,我都是居于倒数。
可能是我天生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吧。”
秋实听到小姐这般自暴自弃,立马神情凝重起来了,“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先不管人人确实各有所长罢,这字谜也并非只有您一个人没猜出来,我和春华不都没想出来吗?
马夫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他日日在外见多识广,熟能生巧,自然就知道了。
再者说,您也不能因为做不来就怪自己天资不好,怨天尤人啊。
不瞒您说,据我所知,素华小姐年年荣获灯谜大赛的榜首,不仅仅是因为她天资聪慧,听她的丫鬟说,夏小姐每年在大赛前都会勤加练习,昼夜不辍。
这才是原因所在啊小姐。
这世上天赋确实很重要,可当人处在不擅长的领域时,靠努力也能让他出众。
小姐这么多年一首以没有天赋为借口,所以从不把大赛放心上,更别说练习了。
所以啊小姐,比起怪天怪地,我们也要学会怪自己。”
云舒目瞪口呆,不知呆的是平时寡言少语的秋实一口气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还都充满哲理,还是自己感觉被她说的话击中了,竟没发现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庸人自扰,从没有想过是自己自己不努力造成的,反而一首责怪命运,怪天道不公。
“谢谢你,谢谢你秋实。”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是执迷不悟。
谢谢你让我有点认清了我自己。”
云舒笑了,秋实也笑了。
“是啊,人有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很多时候,我们都像是处在井底的蛙,看到的只是世界的一角,顽固地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这时候,就要有像秋实这样的人带你走出误区,去一点点认识世界,也认识你自己。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秋实。”
云舒自语“小姐,也谢谢你,谢谢您能听进去我的话。”
“没错,谢谢你,邵云舒。”
整个扶风郡就一家驿站,归宁驿,所以很好找。
云舒推门进去,掌柜见是邵小姐,立马笑脸相迎,“哟云舒小姐,您怎么有空来光临寒舍,我这是驿站啊,驿站简陋,我这就命人去给您准备最好的酒菜。”
“不必了,我不是来吃酒的。”
云舒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我是来找人的,不想惊动我父亲,敢问贵站可有位周姓的客人?”
掌柜不愧是掌柜,八面玲珑,立马会意,赶忙去翻出他的账簿,替云舒找人。
“小姐,我这姓周的客人可不少,不知您找的那位字什么啊?”
完了完了,云舒心想,掌柜知道她叫云舒,她还大张旗鼓的来找人,岂不惹人误会?
真是的,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想的,给他取这么个诨名,到头来还不是糟蹋了我?
云舒看掌柜实在盯着她,没辙,只好半捂着脸,吞吞吐吐地说,“他表字——慕-----”“慕云,我叫慕云,这位姑娘是专程来找我的。”
云舒扭头一看,慕云这疯子正面带笑意的看着她,完蛋,这下不更解释不清楚了。
苍天啊。
好在掌柜见多识广,没有露出特别惊奇的表情,不过云舒看他的瞳孔放大,面上竟是,竟是,一脸吃瓜像!
云舒立即朝他摆手,想证明不是这样的。
谁知那个疯子竟一把抓住云舒正在摆手的手腕,面带微笑着看着她,”招什么手啊云舒小姐,该招手不该朝我招吗,我才是你千里迢迢赶来见的客人。
“云舒气不过,用力扯下自己的手,慕云看她定要夺下,怕纂疼了她,就松了力气。
云舒正色对他说道,“什么客人啊,我刚刚那是怕掌柜误会,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不就是名字里有个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在这沾沾自喜,真是,真是……”云舒一时语无伦次,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越解释越乱。
“真是什么啊,云舒小姐,”慕云一脸邪笑,“对啊,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确实没觉得我叫慕云有什么问题,我好像从没说过‘了不起’这三个字吧?
“云舒这时才恍然大悟,对啊,自己为什么要一首那么在意他的名字,就算是叫慕云那又怎样,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姑娘名字里都有云,谁说他就一定要慕我这朵云啊?
原来,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叫慕云,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呢,不过就只是个名字而己。
我是云舒,我不该是别人心慕的那朵云,我是我自己心中的云啊。
我早该如此明白。
云舒自觉自惭形秽,故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想赶紧把手帕还给他,然后回家,“对不起,确实是我一时执迷不悟了。
纵使你叫慕云,我叫云舒,可你只是你,我还是我。
我们都只会在各自的轨道上好好生活。
慕云公子,这是你的手帕,己经洗好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慕云拿下手帕,不过没有装进衣襟里,”云舒小姐,我见你悟性很高,又知错能改,颇有几分眼缘,这帕子就送你了,刚好上面也有个云不是,也配你,就权当我给小姐的见面礼了。
“云舒没有回绝,正大光明地收下来这块绣有云字的帕子。
心想,“是啊,一个字而己,又能代表什么呢?
别人想误会是他们心思不正,我云舒能问心无愧不就好了。”
云舒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故而露出了笑脸。
慕云竟好像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复,心满意足的笑了。
“喂,我收下这帕子不是因为上面绣的是你的云,而是我的云。”
他听后会心一笑,靠近云舒,在她耳边说,”没错,”慕云轻微笑一声,又接着说,“你的云不就是我的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