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棠正踮着脚调整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干花串,突然听见店门风铃清脆作响。
她转头望去,陆沉舟背着黑色相机包站在门口,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灰蓝色眼眸里盛着笑意:"早,我来履行承诺了。
""其实不用这么急......"林小棠话音未落,就见陆沉舟己经熟练地从包里取出三脚架,动作利落得像是在自己家。
他绕着花店踱步,时而蹲下观察花束在光影下的形态,时而抬头研究天花板吊灯的折射角度,嘴里还念念有词:"自然光在十点半会斜照到鸢尾花区域,现在需要用反光板补光......"林小棠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昨天还略显局促的男人此刻专业的模样,不禁有些发怔。
首到陆沉舟举起相机对准她,她才慌忙别过脸:"拍花就好,不用拍我。
""可你才是这家店的灵魂。
"陆沉舟的声音从取景框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试着整理花材吧,就当我不存在。
"林小棠咬了咬嘴唇,慢慢拿起桌上的剪刀。
指尖触碰到花茎的瞬间,熟悉的安全感涌上来。
她专注地修剪着洋桔梗的残叶,粉色花瓣在指缝间轻轻颤动。
镜头快门声有节奏地响起,混着剪刀"咔嚓"的清脆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编织成独特的韵律。
突然,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林小棠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剪刀差点划伤手指。
透过玻璃窗,她看见三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围着一辆摩托车嬉笑,其中一人脖子上狰狞的纹身像条扭曲的蛇。
记忆瞬间闪回到十二岁那年的雨夜,父亲也是这样带着满身酒气踹开家门......"小棠?
"陆沉舟的声音带着担忧,"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
"林小棠强撑着微笑,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她转身想去里屋倒杯水,却在经过储物间时听见那几个男人的对话飘进来:"听说这附近有个开花店的小丫头......""长得还挺标志......"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林小棠攥着门把手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储物间里堆叠的纸箱突然变得压抑起来,让她想起童年时躲在衣柜里的无数个夜晚。
"需要帮忙吗?
"陆沉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温和。
不等她回答,他己经侧身挤过狭窄的门框,开始整理歪斜的纸箱。
林小棠注意到他刻意与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高大的身影却像一堵坚实的墙,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
外面的嬉闹声越来越近。
林小棠屏住呼吸,听见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停在店门口。
陆沉舟突然转身,将她护在身后。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带着酒气的风卷着枯叶扑进来。
"老板,买束花送妞儿。
"为首的纹身男歪笑着,目光在林小棠身上肆意打量,"不过比起花,老板娘更养眼......"陆沉舟往前半步,完全挡住了林小棠的身影。
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本店打烊了,请回。
""哟,挺护着啊?
"纹身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伸手就要推陆沉舟。
千钧一发之际,隔壁五金店的王伯举着扳手冲出来:"想闹事去别处!
我己经报警了!
"几个醉汉骂骂咧咧地离开,林小棠却还在发抖。
陆沉舟慢慢转过身,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声说:"去坐会儿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看着陆沉舟在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林小棠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上,惊起细小的涟漪。
她己经记不清上次有人这样护着自己是什么时候,或许从母亲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学会了独自面对所有恐惧。
"趁热喝。
"陆沉舟将保温杯推到她面前,里面漂浮着几朵晒干的玫瑰花瓣,"其实......我昨天就注意到你手腕的疤痕。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如果你愿意说,我可以当树洞。
"林小棠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储物间的霉味、父亲的酒气、母亲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声响,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十岁那年,我妈走了。
我爸......"声音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团燃烧的棉花。
陆沉舟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坐着。
阳光从他身后洒过来,在林小棠脚边投下温暖的光晕。
当她终于讲完那个漫长的、充满泪水与恐惧的童年,窗外的阳光己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交织成一片。
"所以我开了这家花店。
"林小棠低头看着杯中的玫瑰,花瓣在水中轻轻旋转,"在这里,我可以假装那些噩梦从未发生。
"陆沉舟沉默良久,突然起身从相机包里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林小棠整理花材时的侧影,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手中的洋桔梗绽放得热烈而灿烂:"你看,你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
"就在这时,林小棠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苏晴发来的消息:"小棠,你爸找到了你之前租房的地方,现在正往老街这边来!
" 血液瞬间从西肢回流心脏,林小棠的脸色变得惨白。
储物间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陆沉舟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别怕,这次不会有人伤害你。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像团驱散寒意的小火苗。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林小棠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躲在衣柜里的小女孩,而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正用坚定的姿态告诉她——黑暗终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