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安初雪
玻璃柜里十二枚鱼符泛着温润的青金色，唯有她颈间这枚表面凝结着细密冰花，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叮 ——"电脑屏幕弹出新邮件，是国家博物馆发来的加急文件："秦岭新出土的唐代地宫壁画显示，十二鱼符对应紫微垣十二星官，与令尊生前提案完全吻合。
" 她摩挲着鱼符背面的北斗纹路，突然发现原本模糊的星点正发出极细的蓝光，像被某种力量激活的电路。
窗外的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钢化玻璃在狂风中震颤。
当第一片雪花掠过实验室窗台时，鱼符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十二道光束在天花板投射出旋转的星图。
苏绾绾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身着齐胸襦裙的女子在朱雀街奔跑，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在酒肆题壁，还有父亲穿着唐装站在大明宫遗址前微笑......剧烈的眩晕袭来，最后一刻她抓住实验台边缘，却感觉掌心触到的不是金属台面，而是粗糙的青石板。
漫天飞雪落在棉质卫衣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抬眼便是飞檐斗拱的彩绘牌楼，匾额上 "西市" 二字在灯笼下泛着金箔光泽。
"娘子可是回鹘商队的？
" 戴着幂篱的胡商推着载满琉璃瓶的车经过，粟特语混着长安官话在风雪中飘散，"这般穿着在东市可要被金吾卫盘问的。
"苏绾绾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牛仔裤上沾满不知何时出现的香灰。
街角传来清脆的驼***，三匹装饰着银铃铛的骆驼正穿过人群，商队首领的翻领胡服上绣着展翅的金鹏，正是父亲笔记本里画过的粟特图腾。
"好雪！
"高亢的吟诗声惊飞檐角宿鸟，朱漆酒肆前立着个白衣男子，玉冠上落着几片雪花，腰间酒壶随着动作轻晃，墨色长发用金镶玉簪随意束起。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在灯笼下细看时指尖掠过石案，竟用酒渍画出幅《江雪独钓图》，笔锋流转间带着剑气般的利落。
"这位公子 ——" 苏绾绾鬼使神差地靠近，发现他画中渔翁的蓑衣纹路，竟与实验室里那幅唐代绢画残片完全一致，"敢问今夕是何年？
"白衣男子抬头时眼尾微挑，眉间一点朱砂痣在雪光中格外鲜明："姑娘连开元二十三年都忘了？
可是醉眼朦胧误认长安？
" 他忽然注意到她颈间的鱼符，指尖划过石案的动作骤然停顿，酒渍在地面晕开的图案，竟与鱼符背面的北斗纹完美重合。
街角突然传来金吾卫的马蹄声，两队甲士押着个戴枷的波斯商人经过，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 "沙盗余党"。
苏绾绾下意识后退，后腰突然触到坚硬的鱼符，这才发现原本扁平的青铜饰件此刻竟有了温热的触感，掌心的胎记正与鱼符中央的凹槽严丝合缝。
"跟我来。
" 白衣男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避开巡逻的甲士拐进狭窄的巷弄，袖口传来淡淡松墨香，"你颈间的鱼符是宫廷造办处的东西，若被金吾卫看见，定要追问你是否偷了尚服局的库银。
"巷口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苏绾绾借着微光看清他腰间的玉佩 —— 半枚刻着 "李" 字的鱼形玉佩，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另一半。
记忆突然出现撕裂般的疼痛，她看见现代实验室里父亲正在解析鱼符的光谱，而眼前的男子，分明在所有的历史画像里都该是醉酒捉月的模样。
"你是...... 李白？
" 她脱口而出，换来对方惊诧的目光。
这个名字在风雪中仿佛有了实体，巷墙阴影里突然浮现出无数光点，像被唤醒的星子，顺着鱼符的纹路流入她的眉心。
李白的手指抚过石墙，酒渍画出的星图突然发出微光，七颗主星连成勺子形状，正是北斗七星的方位。
苏绾绾颈间的鱼符剧烈震颤，她看见自己的手在两种形态间切换：时而穿着白大褂操作显微镜，时而戴着金镶玉镯拨动浑天仪。
更骇人的是，李白眼中倒映出的，分明是她穿着齐胸襦裙的模样，就像从某个被折叠的时空里走出来的双生影像。
"鱼符在认主。
" 李白的声音突然低沉，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胎记，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鱼符相同的星纹，"十年前我在终南山遇一奇人，他说这世上有能看见星轨重叠的 观星者 ，没想到竟让我在初雪夜遇见了。
"巷外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金吾卫的灯笼红光映在砖墙上。
李白突然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月白色衣料上绣着的银线星图，正是她在实验室见过的唐代天文官服纹样。
当他的指尖再次触到鱼符时，整面砖墙突然像水面般波动，露出其后堆满典籍的密室 —— 墙上挂着的，正是她父亲笔记里那幅标注着 "时空锚点" 的长安城地图。
苏绾绾的指尖划过冰凉的砖面，突然在石缝中摸到半片残破的诗稿，墨迹未干的字迹写着："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 这是她上周在现代整理李白诗集时，发现的未收录残句。
此刻墨迹在风雪中渐渐淡去，却在她掌心留下一道温热的印记，如同某种跨越时空的契约。
"他们来了。
" 李白突然将她护在身后，腰间长剑在出鞘瞬间泛起青芒，与她颈间的鱼符遥相呼应。
巷口传来甲士的呼喝，而苏绾绾盯着石墙上逐渐清晰的星图，终于意识到父亲临终前的话：所谓穿越，从来不是单向的旅程，而是两个时空的观测者，在命运的星轨上彼此呼应的相遇。
当金吾卫的火把照亮巷弄时，苏绾绾突然看见李白眼中倒映的自己，分明戴着与实验室里相同的青铜鱼符。
风雪掠过她的发梢，带着千年后的实验室气息，与眼前盛唐的梅香交织成谜。
而一切的答案，或许就藏在鱼符中央那道逐渐张开的星轨裂缝里，等着两个跨越时空的灵魂，共同谱写属于他们的诗剑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