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磕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他抬头望去，训练室门口立着的身影削瘦如竹，黑色运动服裹着的肩背却像绷紧的弓弦——是林砚，他高中时期的搭档，那个曾和他并肩拿下十七连胜的小前锋。
“谁让你进来的？”
苏逸弯腰捡球，故意用鞋底碾过地面，橡胶摩擦声刺耳得像挑衅。
幻影步在他脚下流转，篮球划出诡异弧线，却在即将入筐时被突然伸出的手截住。
林砚单手持球，虎口处的老茧蹭过球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校队招新。”
林砚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把球重重砸在苏逸脚边，扬起的灰尘里，两人的影子在落地窗前纠缠成扭曲的形状。
苏逸盯着对方腕间缠着的医用绷带，那是三年前在球场摔断桡骨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像道醒目的疤。
记忆突然翻涌。
最后那场联赛，体育馆顶灯亮得刺眼，苏逸在内线扯开防守，余光瞥见观众席上林砚父母铁青的脸。
本该空接扣篮的林砚在空中突然僵首，篮球脱手砸在篮板上的闷响，至今还回荡在苏逸耳边。
“现在知道来捡漏了？”
苏逸冷笑，幻影步骤然发动。
五道虚影同时冲向篮筐，却见林砚不退反进，膝盖微屈如猎豹蓄势，在残影即将重合的刹那，长臂精准拍向篮球轨迹。
“啪”的脆响中，苏逸踉跄着扶住篮架，喉间泛起铁锈味。
训练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陆沉舟抱着战术板走进来，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新人测试，一对一。”
他把篮球抛向空中，金属哨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林砚启动的瞬间，苏逸瞳孔骤缩。
曾经默契无间的突破节奏，此刻带着刺骨的陌生。
林砚的假动作虚虚实实，每次变向都精准卡在他防守盲区。
当那道黑色身影第三次晃过他的阻拦，苏逸突然发力冲撞，两人重重摔在地板上。
“还当自己是梦幻双子星？”
苏逸压着对方肩膀，却在接触到林砚眼底的血丝时愣住——那里藏着某种破碎的东西，像被揉皱的乐谱。
林砚偏过头，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将他推开，起身时顺手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处隐约的钢琴谱纹身。
陆沉舟吹哨终止测试，在记录本上快速书写：“林砚，明天正式入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逸，“有些人，该学会放下过去。”
暮色爬上训练室的玻璃幕墙时，苏逸仍站在原地。
远处传来钢琴教室飘来的《月光奏鸣曲》，音符混着晚风钻进窗缝，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他的旧伤疤。
他弯腰捡起篮球，发现球面有道新添的裂痕，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就像此刻他和林砚之间，横亘着的那道无法言说的沟壑。
林砚转身离开的瞬间，苏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汗湿的运动服袖口滑落，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眼——是长期注射止痛药留下的痕迹。
“这三年，你到底……”苏逸的质问戛然而止。
林砚猛地抽回手，医用绷带下渗出暗红血迹，在白色布料上晕开刺目的花。
训练室外传来钢琴教室飘来的《悲怆奏鸣曲》，激昂的旋律撞在两人之间，将未尽的话语碾成齑粉。
陆沉舟的战术板重重拍在器械柜上：“都给我听好！
下周和临州一中的友谊赛，谁掉链子——”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背对而立的两人，“就等着给全队洗三个月球衣。”
暮色彻底笼罩训练场时，苏逸独自留在器械区。
镜中倒影里，林砚的背影正消失在走廊尽头，与三年前那个转身投篮失败的瞬间重叠。
他抓起哑铃狠狠砸向地面，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却砸不开横亘在记忆里的那堵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