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头时，短发在灯光下泛着浅棕，像刚出炉的烤面包，让她想起父亲曾说过的“温暖的颜色”。
“小羽的选题是《错位的爱——论亲密关系中的控制与依赖》。”
社长推了推眼镜，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林挽歌看见苏小羽的PPT第一页：两张重叠的圆圈，中间留着缝隙，像极了许念念在草稿本上画过的图案。
会后，苏小羽抱着笔记本追上她：“学姐，能看看你的采访笔记吗？”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她停在“许念念”的词条前，上面写着：“强迫症患者，习惯用红笔标记我的课表，精确到分钟。”
“其实她的病历本更有趣。”
林挽歌鬼使神差地开口，话出口才惊觉自己竟记得许念念病历本的封面——米白色硬壳，边角磨出毛边，像被抚摸过无数次。
便利店的冷柜在午夜发出嗡鸣，许念念踮脚拿草莓奶糖时，卫衣滑落露出后腰的红痕。
那是今早帮她搬书时被铁门刮的，此刻正渗着血珠，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里。
“疼吗？”
林挽歌按住她拿奶糖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是长期握红笔留下的，“明天去医务室上药，别让伤口感染。”
许念念突然转身，撞得货架上的泡面盒发出脆响。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病历本，米白色封面上贴着张便利贴：“给林挽歌的第1314次提醒：生理期别喝冰奶茶。”
内页的“强迫性行为记录”里，最新一条写着：“2025.9.3，看见她搬书时露出的脚踝，忍不住买了三双长筒袜。”
“其实我……”许念念的声音卡在喉间，像片被风吹散的桂花，“其实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说我的控制欲，是因为……”便利店的门铃突然响起，陈默的篮球鞋碾过满地光斑，手里捧着个木盒：“苏小羽在吗？”
他看见林挽歌手里的病历本，喉结滚动，“当年她改你志愿的事，我……”病历本“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夹在中间的体检报告复印件。
林挽歌望着“窦性心律不齐”的诊断，突然想起高考前夜，许念念趴在课桌上的体温，想起志愿表上被修改的字迹，原来所有的控制欲，都是害怕失去的借口。
苏小羽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玻璃倒影里的三个人。
陈默手里的木盒刻着草莓图案，和她绒毛熊肚子里的碎片一样。
她想起唐薇发给她的监控截图：许念念在教务处流泪的模样，和母亲摔碎瓷盘时的表情，竟有几分相似。
“给你的。”
陈默把木盒塞给她，转身时篮球服的13号蹭过她的鼻尖，“里面是你父母的结婚证碎片，我找修复师拼了三个月。”
木盒打开的瞬间，薄荷糖的凉气混着胶水味涌出来。
苏小羽看见碎成十六片的结婚证被拼成完整的圆形，中间留着缝隙，像许念念画的重叠圆圈。
右下角贴着张小纸条：“裂痕是光进来的地方。”
便利店的灯光在陈默的背影上镀了层金边，苏小羽突然想起父亲离开前，曾在她的课本里夹过类似的纸条。
那时的她不懂，现在却明白，有些伤害，是为了让光找到进来的路。
新闻社的储藏室飘着旧报纸的霉味，林挽歌翻着许念念的错题本，发现每道几何题旁都画着小太阳：“笨蛋，辅助线要像你的睫毛一样弯。”
最新一页的日期是“2025.9.3”，旁边贴着张便利贴：“今天她穿了我买的长筒袜，灰色的，像小兽的绒毛。”
“你在看什么？”
许念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跑完步的喘息，“那是我新发明的‘几何恋爱学’，用辅助线证明，我们的人生轨迹注定相交。”
林挽歌转身，看见她额角的汗珠顺着发梢滴落，校服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下方的红痕——那是高中时为她抢回习题册留下的。
她突然伸手，指尖划过许念念手腕的脉搏：“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改志愿不是因为体检报告。”
对方的瞳孔骤缩，像被戳破秘密的小兽。
林挽歌从口袋里掏出志愿表复印件，右下角的修改痕迹清晰可见：“你的字迹，和给我写便利贴时一模一样。”
许念念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混着便利店买的草莓奶糖的甜：“我怕你去了北方，就会像我爸爸一样，再也不回来……”她抓住林挽歌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每天都在数，你留在我身边的天数。”
储藏室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林挽歌望着许念念睫毛上的泪珠，突然想起高中时，她总在自己生理期递来的红枣茶——水温永远是55℃，因为“太烫会烫到舌头，太凉会肚子疼”。
原来有些爱，早就藏在精确到小数点的关怀里，藏在1314张***的备注中，藏在病历本里的每道红笔标记间。
“傻蛋。”
她抱住许念念发抖的肩膀，闻到熟悉的草莓味，“我留下，不是因为北方太冷，是因为你在这里。”
便利店的玻璃上，苏小羽看着拥抱的两人，指尖摩挲着修复好的结婚证。
绒毛熊的蓝色丝带在风中轻晃，她突然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观察：“爱不是控制与被控制，是两个害怕失去的人，在裂缝里种出的草莓宇宙。”
凌晨的图书馆顶楼，唐薇望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终于按下删除键。
手腕的“Vivian”纹身贴着创可贴，那是今天帮苏小羽修复结婚证时被剪刀划伤的。
她想起姐姐说过的话：“真正的清醒，不是旁观别人的故事，是帮迷路的人找到灯。”
新闻社的群消息弹出，苏小羽发了张照片：修复好的结婚证放在绒毛熊怀里，旁边是许念念送她的草莓奶糖。
配文：“我的选题改了，叫《裂缝里的光——论如何用红笔圈住整个宇宙》。”
林挽歌看着照片，突然发现苏小羽的绒毛熊换了新丝带，和许念念给她买的长筒袜同色。
她想起下午在便利店，少女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陈默转身时微微颤抖的指尖，突然明白，有些救赎，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拯救，而是迷路的人互相点亮灯笼。
许念念的头靠在她肩上，指尖在她掌心画着圆圈：“明天开始，我不标你的课表了。”
她抬头，眼里映着图书馆的灯光，“但你要答应我，每天中午十二点，来中文系找我吃饭，就像……”“就像高中时，你每天都在教室门口等我。”
林挽歌接过话茬，想起那些被红笔圈住的午餐时间，想起许念念饭盒里永远多出来的那块糖醋排骨，“好，我答应你，每天十二点，准时出现在你视线里。”
窗外，梧桐叶仍在飘落，却有星星在云隙间闪烁。
许念念的病历本躺在桌上，最新一页写着：“2025.9.3，她抱我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她的重叠了。”
旁边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周围环绕着1314颗草莓，像个小小的宇宙。
苏小羽抱着绒毛熊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便利店时，她买了颗草莓奶糖，撕开包装的瞬间，糖纸发出清脆的响。
她把糖塞进绒毛熊的肚子里，和修复好的结婚证碎片放在一起——这次，甜味盖过了消毒水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