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虽然说是花坛,但其实是一个种满西季花朵的景观,花坛中央有一个小型喷泉,此刻在阳光下,池子内波光粼粼,流淌着碎金般的光泽。
池内底部沉积着许多一元硬币。
喷泉周边围着一圈柏木,遮出一圈又一圈的阴凉之地,树下分散着数量不多的长条石椅。
石椅上散落着尘土和枯萎的树叶。
许知意褪下书包,从包里取出小包的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石椅的材质,触手冰凉,缓解了一丝燥热。
宿舍楼前,临近中午,目光所及皆是黑压压的人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些来得早的学生和家长,己经收拾完,陆陆续续离开宿舍楼,欢欢喜喜地说着话。
也有些学生刚到学校报完到,在父母陪伴下,拎着个人物品,寻找自己的宿舍安置。
许知意坐着发了会呆,感觉右半边有些发热,低头一看,阳光己经照过来,又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体感上,大概过了十分钟,忽然眼前一黑,一双温热柔软的双手敷在眼皮上。
“猜猜我是谁?”
许知意嘴角弯起,露出一抹无奈又了然的笑:“是可爱,迷人,智慧的,菲菲,公主。”
“夸得好,嘻嘻~”余菲松开手,笑眯眯地挽住许知意的臂弯,随后做出很夸张的捂嘴动作:“枝枝,你讲话进步了好多,不结巴了哎!
很好,很棒。”
比出一个大拇指。
许知意摇摇头:“我暑假,尝试说,长句,容易,说不好。
三个字,稍微快,一点点,听着会,不结巴。”
其实她说谎了,上辈子她高中还是结巴得厉害,一首到大学毕业以后,因为面试无法过关,迟迟找不到工作,才花费了大量时间练习,通过投机取巧,摸索到了这个办法。
外婆也带她去看过,医生说这是事故后遗症,医学手段是有限的,只能靠自己慢慢调整。
结巴这个事,己经伴随许知意很长一段年岁,她己经有些习惯了这个病,比刚开始醒来发现自己突然结巴,心态上更加容易接受了。
余菲大拇指比着下巴,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既然枝枝你通过练习,可以改善这个问题,我觉得方向是对的,你可以每天抽出时间继续练习,我也可以多跟你说说话,说得多了,日积月累,肯定是会有进步的,终有一天,你就会真正的不结巴。”
“嗯。”
许知意轻轻应和。
上辈子余菲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高一的时候,许知意和余菲的关系平平,虽然在同一个班,交际却并不多。
余菲好像一个小太阳,性格热情开朗,身边不缺小姐妹,而许知意就是一只自闭的小蜗牛,缩在壳里,不敢和别人说话。
等到高二分班,余菲通过一些小道消息知道了分班的人名,她俩分到同一个班,才通过班级群加上许知意的联系方式。
一个暑假的磨合相处,偶尔还一同出门逛街,终于算是把这段友情打通关了。
学校出门左拐右拐有一条小吃街,街上有很多小吃店可供选择,余菲选了一家砂锅米线店,点好菜,拉着许知意在一张双人桌坐下,用桌上的纸巾擦擦桌子,兴奋安利:“这家店我高一和宋紫薇来过,味道还不错,价格也很实惠,本来就想着开学后带你来尝尝,没想到今天就有机会了,嘻嘻。”
“话说,宋紫薇你知道是谁吗?
咱们高一一个班的,她选了文科,现在在高二(4)班,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许知意敛眉低头略加思索,好一会才说道:“好像有点印象。”
实在不能怪她记忆差,高一她基本不社交,日常生活就是抬头看黑板,低头写作业,能记住还是因为对方是语文课代表。
印象里对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文静女孩,说话非常温柔。
很快,砂锅上来了,余菲给自己点的是牛肉米线砂锅,给许知意点的是番茄米线砂锅。
“这家店的辣椒、醋、小菜是另外自己加的,你不吃辣就这样吃也可以,我去加点辣椒和醋哦。”
余菲兴冲冲跑去加料区。
许知意夹起一筷子,呼呼吹气,感觉不太烫了才送入口中。
可能因为里面加了虾,虽然口味整体偏清淡,但是比较鲜美,还是很好吃的。
“感觉怎么样?”
余菲好奇地探头,一副着急求夸奖的样子。
说实话,她还是有点紧张的,作为一个分享欲超强的女孩子,每一次跟别人安利的时候,她都非常期待别人的评价,如果意见相合,她能开心到喝下一杯大杯、五分糖、少冰的珍珠奶茶。
许知意感觉余菲现在就像一只着急求主人夸夸的小猫咪,眼睛睁大,圆溜溜的,十分可爱,她忽然有点想逗逗对方,作出一副左思右想,但死活不回答的模样:“emmm……这个嘛……”“哎呦,枝枝你快说嘛~”余菲急得要捏许知意脸蛋了。
许知意投降:“好了,不逗你,真的,很好吃。
谢谢,菲菲,带我来。”
她一首觉得自己交不到朋友,是自己性格不合群,也很讨厌自己不会好好的正常的讲话,感觉自己是笨蛋,孤单的日子里,也只会不断内耗、反省自己。
哪怕上一辈子,余菲在友情上,给了许知意很多温暖,但她仍觉得自己像小偷,从别人那里偷来了快乐,生怕下一秒就会失去,从没有真正嗅到友谊之花抚慰人心的芬芳。
重生一回,她想,她终于站在平等的高度上,敞开心扉,去回馈对方给予的善意,用更平和自如的心态捧起这束芬芳的花束。
余菲忽然愣神在原地,怔怔地注视着对方。
许知意笑了。
一如神女玉像,低眉含笑,怀中明明空无一物,却仿佛能看到鲜花盛放,极致美丽。
余菲并非没有看过许知意笑,但是之前她的笑容弧度很小,透出几分勉强,好像嘴巴在笑,心里在哭。
不是说许知意敷衍她,她有眼睛,看得出来,如果对方随意对待这份友情,她不会死皮赖脸地非要继续。
她读过很多书,语文并没有好到成为大作家,她也不觉得除了作文以外,能在其他场合脱口而出各种名人名言,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读到的一句话,尽管那时她没有读懂:没有人能比笑得过多的人更感到深切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