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机械地重复着焊接动作,焊枪的蓝光在工牌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斑。
老周的镊子在元件间翻飞,像只不知疲倦的机械昆虫,他虎口处的烫伤疤痕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第 17 号工位的电容装反了!
" 质检部张姐的尖叫刺破车间。
传送带骤然停滞,三百双眼睛同时转向小丽颤抖的背影。
这个刚满十六岁的西川女孩,此刻正用沾满焊锡的手指死死攥住工服下摆,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王强的皮鞋声由远及近。
他的工牌在胸前晃荡,金属夹子刮过我的肩膀时,我闻到了他身上劣质古龙水混着烟草的味道。
"赔钱货!
" 他揪住小丽的头发往操作台上撞,鲜血顺着电路板的铜箔流成蜿蜒的小溪。
"这批货要返工五千块!
"老周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去年有个江西妹子被打断肋骨,厂里赔了两千块了事。
" 他的眼镜片蒙着层白雾,说话时能看见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我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突然发现虎口处也起了水泡,和老周的疤痕惊人地相似。
中午换班时,食堂的卷心菜炖豆腐浮着可疑的油花。
我蹲在消防栓旁啃母亲做的煎饼,听见几个女工议论:"张姐的孩子在老家住院......"" 听说质检部又在查迟到记录......"煎饼卡在喉咙里,咸涩的泪水突然涌出来,滴在胸前的" 沪东电子 " 字样上。
深夜十一点,更衣室的灯光忽明忽暗。
我撞见张姐正往胸罩里塞电路板,她惊恐的眼神让我想起老家被狼追的野兔。
"柱子,千万别告诉线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孩子在老家发烧,我实在没办法......"话音未落,王强闯了进来。
他掏出手机就要拍照,张姐跪下来抱住他大腿:"线长,我赔双倍工资......" 王强一脚踢开她:"双倍?
你赔得起五千块吗?
"混乱中,老周突然出现。
他抄起扳手砸向王强后脑勺,血花在白色瓷砖上绽开。
保安冲进来时,老周把我推进通风管道:"快逃!
" 他的眼镜片碎成蛛网,左眼淌着血,"告诉小丽,我抽屉里有她的身份证......"我在污水横流的小巷里狂奔,身后传来警笛的尖啸。
翻墙时被碎玻璃划破手掌,鲜血滴在生锈的铁栅栏上。
远处的东方明珠在夜色中闪烁,像座遥不可及的灯塔。
我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杨浦区中介所的地址。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天际时,我蹲在苏州河边洗脸。
河面漂着各种垃圾,偶尔露出肿胀的死鱼。
老周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攥紧中介所的纸条,站起身走向晨光中的城市,身后传来货轮低沉的汽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