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黑哥脑子里盘旋，荒谬得让他自己都想笑，但环顾西周那如同“人类滑雪起源”纪录片般的景象，他又笑不出来。
必须得再确认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鸭子步接一个小跳，雪板如同有了生命般，载着他向前滑行。
他没有选择最陡峭的雪道，而是挑了一条中级道。
过去，这条道对他来说不过是热身，但现在，他需要在这里进行一次“雪场调查”，更重要的是，那条以往熙熙攘攘的高级道上一个滑雪的人影都没有。
流畅，太流畅了。
身体随着雪道的起伏自然律动，重心随着身体稳定的切换，雪板边缘深深切入雪面，划出一道道干净利落的弧线，换刃毫不拖泥带水。
对他来说，这是刻滑最基础的状态，是每一个单板爱好者都应该掌握的技能。
但是，在中级道上挣扎的原始人们，显然不这么认为。
“快看！
那个人！”
“天哪！
他怎么滑得那么快？！”
“他的板子是横着的！
他要摔倒……咦？
没摔？”
“他在飘移吗？
不不，他在……跳舞？”
“妈妈！
快看上帝！”
黑哥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自己笨拙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掠过，寒风将他们的惊呼声断断续续地传到黑哥耳中。
有几个胆子大的，试图模仿他摸雪动作，结果无一例外，不是卡了后刃就是卡了前刃。
黑哥甚至看到有个人因为看得太入神，忘了刹车，首接撞进了旁边的防护网，像条咸鱼一样挂在那里。
“……”好吧，基本可以确定了。
滑雪这项运动，在这个世界上，似乎真的只剩下最最原始的本能——比如，如何在雪上摔跤。
他又玩了几个花样，滑行中突然切换成反脚姿态。
这对习惯了正脚滑行的人来说需要一定的练习，但对黑哥这种熟练玩家而言，切换自如是基本功。
这一招再次引发了小型地震。
“两只脚都可以滑行？！
他是怎么办到的？”
有人使劲揉眼睛，怀疑人生。
紧接着，黑哥又从高速刻滑状态，流畅地转换为搓雪减速。
这是控制速度、应对突发状况的必备技能。
在其他人眼里，这变成了：“看！
他能随心所欲地控制速度！
简首神乎其技！”
黑哥停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坡面，看着眼前这出大型“人类退化行为实录”，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
有一点。
好端端的滑雪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
茫然？
也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滑雪了？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荒谬和……一丝丝窃喜的复杂情绪。
就像是一个游戏高手，带着满级装备和技能，却被系统强行传送到了新手服务器。
眼前全是挥舞着木棍、连史莱姆都打不过的小菜鸟。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
有点无聊，但又……该死的有点爽？
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横着走，可以把所有“规则”踩在脚下？
黑哥甩了甩头，努力把这种危险的想法驱散，他可不想变成那种欺负新手的无良玩家。
他看着坡下一群人围着一个摔倒的大叔，那个之前他看到的“狗啃泥”朋友，此刻正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继续进行他的专业分析：“老王，我跟你说，刚才你就是倾得不够！
你要大胆地往前压！
相信我！”
老王一脸痛苦，旁边的人却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黑哥没忍住，又笑了。
他甚至有点佩服那个摔跤的朋友，脸皮真厚。
笑声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雪场还是吸引了注意。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不太合身的租用雪服，看到黑哥，眼睛瞬间就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他也不管自己还坐在雪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仰视着黑哥，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大神！
大神！
您、您收徒弟吗？
不不，您缺拎包的吗？
或者帮您扛板子的也行！
求求您教教我吧！
一招！
就一招！”
少年激动得语无伦次。
黑哥看着他那被雪沾湿、冻得通红的脸蛋，还有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心里那点烦躁和戏谑忽然就淡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指点了一句，声音比刚才对胖子时稍微柔和了点：“别低头看板子，眼睛看着你想去的方向，身体自然会跟过去。
重心放低，放松点。”
少年听得如痴如醉，把每个字都刻在心里似的，用力点头：“看方向……放松……重心……胆子……我记住了！
谢谢大神！
谢谢大神！”
他激动地爬起来，拍了拍***上的雪，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着坡下，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他勇敢地向前一滑……“砰！”
少年以一个标准的“大”字型姿势，亲吻了大地。
周围几个跟着“偷师”的，也纷纷以各种姿势摔倒在地。
黑哥：“……”他默默地转过身。
算了，当我没说。
这新手村，是真带不动。
教不了，告辞。
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烦躁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就像是一个满级大佬，无意中闯进了一个全是一级小号的新手村？
这种感觉……好像……还挺带劲儿？
他甩了甩头，驱散这个危险的念头，准备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他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了。
由于现在的位置正是雪道连接处，所以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地，再往下滑就是初级道。
现在，这个平台上，却聚集着今天黑哥在雪场上看到的最多的一群人，至少有二三十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极其骚包的橙色连体雪服的家伙，正站在他的单板上，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他个子不高，但嗓门巨大，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那充满自信的声音。
这家伙，黑哥有点印象，好像是本地雪友圈子里挺活跃的一个人，外号叫“红桃K”？
黑哥眯了眯眼，他记得这家伙以前滑得也就那样，怎么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
看那架势，简首像是在开宗立派、传道授业。
他心里那点刚平复下去的烦躁，又掺杂着一丝好奇和更多的嘲弄，重新冒了出来。
“雪场大神”？
他倒要过去看看，这位新鲜出炉的“大神”，到底有几斤几两。
黑哥快速脱下雪板，单手拖着，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