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冷刺骨的水,包裹着我。一年前,那双手错乱间的推搡,
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推入了冰冷的河底。自此,夜夜不得安眠。黑暗中,他总会如期而至。
面容苍白,皮肤被水浸泡得肿胀发亮,如同腐烂的浮木。他无声地趴在虚无的车窗上,
一遍又一遍,用浮肿的手指敲打着。笃,笃,笃。声音并不存在,但我看得见。
看得见他开合的嘴唇,无声地嘶喊着那两个字。救我。01.我清晰地记得那天,
空气里弥漫着夏末潮湿的闷热。他坐上我的副驾驶座,目的地是几十公里外的县城。那条路,
我跑了快六年,闭着眼都能摸到每一个坑洼。二十块钱的车费,是他递过来时指尖的温度,
和一句带着乡音的“麻烦师傅了”。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单调而熟悉的嗡嗡声。
谁也没想到,行至一座跨河大桥时,夜色骤然被撕裂。对向一辆大货车,
两束远光灯如同灼热的探照灯,瞬间将我的世界变成一片炫目的白。视野消失,
只剩下耳边尖锐的鸣笛和自己失控的心跳。方向盘在手中猛地一抖,失去了掌控。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后,是冲破护栏的剧烈撞击,然后,天旋地转。冰冷的河水,
从破碎的车窗汹涌灌入,瞬间淹没了呼吸。那场车祸,我活了下来,
身上只有几处不算严重的擦伤。他,那个沉默寡言的乘客,却永远留在了那条浑浊的河里。
保险公司处理了后续的赔偿和纠纷,冰冷的数字和公式化的慰问,
却无法填补我心底那个巨大的空洞。从那天起,我的脑子像是生了锈,某个齿轮彻底卡死了。
只要闭上眼,试图沉入睡眠,他就会出现。浑身湿透,肿胀变形,
双手死死贴在看不见的玻璃上,执拗地敲打。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梦境里一片死寂。
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断张合的嘴,一遍遍重复着。救我……第一次梦见他之后,
方向盘就成了我的刑具。双手只要触碰到那冰冷的圆形,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现出他被打捞上岸时的模样,皮肤惨白,
五官扭曲,水草缠绕。平日里一个指头就能轻松拨动的方向盘,在那一刻,
沉重得仿佛焊死在原地,需要我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心理医生在诊断书上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一个冰冷的英文缩写:PTSD。
辗转多家医院,尝试过各种药物和疗法,医生们最终都无奈地摇摇头。最后,
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医生,在诊疗记录的末尾,写下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称谓。
他推荐我去见一个“奇人”,一个没有行医执照,却在圈内有着神秘声誉的心理医师。
在这个时代,他还固执地留着一头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
如同古装剧里走出来的人物。他手里总是摩挲着一个紫砂茶壶,
拇指上戴着一枚温润的翡翠扳指。一身熨帖的中式盘扣褂子,
更添了几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疏离感。温润如玉,沉静如水,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听到那位推荐我的老医生,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清先生”。
“那个梦……像一辆永远不会停靠的幽灵列车,”我坐在他对面,声音哽咽,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无论外面是晴是雨,是风是雷,我都必须待在车上,
眼睁睁看着他……一遍遍地求救,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几乎是泣不成声地诉说着这一年来的折磨。清先生静静地听着,眼神平和,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待我说完,他才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
漾开浅浅的涟漪。“只要这个梦魇消失,”他轻声问道,“你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
是吗?”我下意识地,轻轻摇了摇头,泪眼模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似乎没料到我的答案。我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解释:“我不知道……自从出事后,
我没有一夜……哪怕一夜,是不做那个梦的。所以,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他的夜晚,
会是什么样子。”清先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指。那声音不大,
却奇异地让我纷乱的心绪瞬间平复了些许。他转身从身后一个古朴的木质抽屉里,
取出三支细长的、卷纸颜色有些泛黄的香烟。“这三支烟,是我特意调配的。
”他将烟递给我,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里面的香料很特别,能安神定魂。
睡前点上一支,它会带你进入一个……非常美好的梦境。”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钻入脑海深处:“记住了,
美梦有时会映照现实,但切不可贪恋沉溺。若是为了追逐梦中的幻象而选择一直睡下去,
那便是迷途,届时,我也无力回天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仿佛在我的意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每一个字都在脑海中反复回响、生根。当晚,
我将信将疑地坐在床沿,点燃了其中一支香烟。打火机的火苗舔舐着烟草,
一股奇异的、从未闻过的香气弥漫开来。它不像常见的烟草那般辛辣,
反而带着点类似薰衣草和檀香混合的、幽远而宁静的味道。烟雾缭绕,缓缓吸入肺中,
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我紧绷的神经。舒服,惬意,前所未有的放松感席卷全身。
在氤氲的香气中,眼皮变得沉重,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意识仿佛飘离了身体,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寂静的荒郊野岭。月光清冷,
洒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睁开眼的瞬间,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击中了我——我在做梦!
02.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每一次梦见那个溺水的乘客,我都深陷其中,
无法辨别梦境与现实的边界。那些梦境的真实感,如同冰冷刺骨的河水,将我紧紧包裹,
每一次都在窒息般的恐惧中猛然惊醒,冷汗浸透床单。像这样,
在梦中清醒地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湿润泥土混合的气息,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钻入鼻腔,
意外地让人感到神清气爽。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像是在自家后院般伸了个懒腰,然后好奇地左右环顾。这地方……出奇地熟悉。视线所及,
是绵延的田埂和远处模糊的山影。对了,一年前我还在开出租车,跑县城和市区这条线时,
这条路是必经之路。“做个梦而已,居然能搞得这么逼真,还真有点意思。
”我低声喃喃自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新奇。就在这时,
一股突如其来的尿意从小腹升起,迅速变得急迫起来。我下意识地按照以前跑长途时的习惯,
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便从路边随意找了条不起眼的小土路,钻进了旁边一片矮树丛。
找到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我松开裤子拉链,掏出“宝贝”,对着一丛茂密的植物放水。
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尿完后,满足地打了个冷颤,正准备整理衣物,
目光无意间扫过被我“浇灌”的那片植物。瞬间,我愣住了。这条路我跑了四五年,
熟悉得就像自家门前的路,空车返程时,经常会在这片小树林附近“方便”一下。
但这片我以为是杂草丛生的地方,此刻竟然被人精心开垦过,
整齐地种植着一种……我只在禁毒宣传栏上见过的植物。叶片呈掌状分裂,边缘有锯齿,
二指宽的叶子如同小小的蒲扇般舒展开,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
如果我的眼睛没有欺骗我,如果那些宣传画册没有出错的话,这玩意是……***!毒品?
我为什么会梦见这个?我这辈子连根烟都很少抽,
对毒品的认知仅限于社区公告栏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和案例。
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梦里,这突兀的景象让我瞬间打了个冷颤,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一声暴喝从不远处传来,
打破了夜的宁静。我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人影正从田埂的另一头迅速向我这边靠近。
那人脸膛黢黑,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一双眼睛像是被肥肉挤压着,眯成了一条缝,
透着一股凶悍之气。他一边跑,
一边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东西——那是一把形状粗犷的腰刀!
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看他那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模样,分明是要杀人灭口!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我甚至来不及拉好裤子拉链,
拔腿就往来时的那条大路狂奔。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来时明明只有短短四五分钟的路程,
此刻跑起来却像是没有尽头。周围的景物不断重复,那条通往大路的小径仿佛被施了魔法,
在原地打转。鬼打墙!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黑脸汉子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清晰。
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猎犬,紧紧地追着我。我的肺像风箱一样剧烈地鼓动着,
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喉咙里火烧火燎。没过多久,体力彻底耗尽,我再也跑不动了,
踉跄着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黑脸汉子狞笑着,
一步步向我逼近。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腰刀,刀身反射着惨白的月光,映照出他狰狞的脸庞。
“嘿嘿,既然被你撞见了这里的秘密,”他声音粗嘎,带着浓重的杀意,
“那就别怪爷心狠手辣,送你上路了!”话音未落,他手臂上的肌肉猛地贲起,手腕一抖,
那把腰刀带着破风声,已经朝着我的脖颈狠狠劈了下来!刀刃卷起的寒风,
刮得我脸上汗毛倒竖。它在我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越来越近……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几乎动弹不得,眼看着刀锋即将落下,
一股绝望和不甘涌上心头。明明这只是我的梦啊!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溺水者的纠缠,
为什么还要经历如此恐怖的死亡威胁?如果……如果这时候,我能像武侠电影里演的那样,
拥有超能力就好了。比如,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叮!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
那锋利的刀刃已经结结实实地砍在了我的手臂上!预想中的剧痛和鲜血淋漓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如同金属撞击般的声响!我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被砍破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臂皮肤,竟然泛着一层奇异的、如同黄铜般的光泽!我,
毫发无伤!“哈哈……哈哈哈哈!”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猛地一跃而起,感觉一股全新的力量注入了身体。
脑中下意识地默念:“体力恢复!补满!”刹那间,一股暖流如同电流般从脚底涌泉穴钻入,
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所有的疲惫、酸痛、虚弱感一扫而空!我精神抖擞,
目光炯炯地看向那目瞪口呆的黑脸汉子。我伸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他砍来的刀刃,
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口中再次大喝:“力大无穷!”随着这声呐喊,
我感觉手臂上的力量瞬间暴涨了无数倍!五指猛地用力一握!咔嚓!
那把原本看起来坚固锋利的腰刀,在我手中,竟然像一根软面条似的,
被轻而易举地捏成了一根扭曲的、钢筋般粗细的铁棍!我脸上露出一个同样狰狞的笑容,
一步步走向那个彻底傻眼的黑脸汉子。“这他妈的是老子的梦!”我恶狠狠地说道,
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意,“***在我梦里装什么大尾巴狼!”说罢,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对准了不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绿光的***田,手臂用力一抡!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片地,”我咆哮着,“那你就给我一起种进去吧!”伴随着我的怒吼声,
他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我抛向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脑袋朝下,噗的一声,
精准无比地、深深地***了那片松软的***地里。只留下两条腿在外面无力地蹬踹了几下,
便没了动静。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没过多久,他***在外的双手双脚的皮肤上,
竟然真的开始冒出嫩绿的枝芽。很快,那些枝芽抽条生长,舒展开来,
也跟着长出了一片片与周围别无二致的***叶子……他,真的和这片罪恶的土地,
融为了一体。03.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暖洋洋地洒在脸上。我缓缓睁开眼,意识回笼。
没有冰冷的河水,没有苍白肿胀的脸,没有那无声的敲打。时隔整整一年,我第一次,
不是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惊醒。“爽!”我忍不住低喝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
脑海中依旧清晰地残留着梦里那种掌控一切、无所不能的超然力量感。捏碎钢刀,
把人当萝卜一样种进地里……那种随心所欲、主宰一切的***,简直比痛饮烈酒、饱餐盛宴,
甚至拥抱美人还要来得酣畅淋漓!这才是真正的美梦啊!我跳下床,冲进卫生间,
用冷水狠狠泼了把脸。镜子里的我,虽然眼底还有些许长期失眠留下的青黑,
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神清气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清先生……这哪里是什么心理医师,这简直就是活神仙!我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擦干脸,
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新消息的提示映入眼帘。点开一看,
是小张发来的。小张是我以前在出租车公司关系最好的同事之一,一个憨厚老实的年轻人。
刘哥,我今天订婚,中午在XX酒店摆几桌,你要是有空,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小张和他那个女朋友,我知道,两个人分分合合纠缠了快四年,
期间经历了各种鸡毛蒜皮的争吵和磕磕绊绊,但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他们终于修成正果,我是真心替他高兴。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必须去啊!
地址发我,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很快,小张发来了一个酒店的定位。我放下手机,
走到门口的鞋柜旁,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拿挂在上面的车钥匙。然而,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时——嗡!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那个乘客被河水泡得浮肿变形的脸,毫无预兆地、清晰无比地跳了出来,占据了我整个视野。
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那该死的、无法抑制的颤抖,又一次从指尖开始蔓延,
迅速传遍了整个手臂,乃至全身。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我猛地缩回了手,仿佛那车钥匙是烧红的烙铁。直到远离了它,
心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才如同退潮般,稍稍缓解了一些……我靠在鞋柜上,喘了几口粗气。
算了……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容易彻底痊愈。我心里很清楚,
虽然昨晚的香烟让我摆脱了那个特定的噩梦,但长达一年的心理创伤,不可能一蹴而就。
接下来,或许只能交给时间了。也许,等我习惯了做这种掌控一切的美梦,
彻底不再梦见那个溺水者,那张印刻在脑海深处的、浮肿的脸,
才会被岁月的流水慢慢冲刷、打磨,直至模糊不清。到那时候,我大概才算是真正解脱了吧。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失落,我穿上外套,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直奔小张发来的酒店地址而去。订婚宴现场布置得很温馨,气球彩带,喜气洋洋。
在司仪的主持下,小张单膝跪地,在双方亲友的注视和祝福声中,略显笨拙却无比郑重地,
为他心爱的姑娘戴上了那枚象征着承诺和未来的戒指。女孩羞红了脸,用手捂着嘴,
眼眶湿润,轻轻点了点头。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我也由衷地跟着鼓掌,
为他们感到高兴。或许是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带来的积极影响,
此刻置身于这充满幸福氛围的小小场面中,我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快乐。
宴席开始,我被安排在了以前公司同事的那一桌。大家都是老熟人,气氛很热络。
小张带着新娘子过来敬酒时,还特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了一句:“刘哥,
你这病……好些了吗?大伙儿可都挺想你的,啥时候回来上班啊?”坐在我旁边的李律,
一个性格直爽、跟我关系也很铁的哥们儿,立刻接过话头,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哎,
我说老刘,你小子这病假一休就是一年多啊!害得老子都快一年没蹭过你的烟抽了!
”一边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用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我:“麻溜儿地赶紧好起来,回来上班!
哥几个还等着抽你的‘和气生财’呢。”我知道,这就是男人之间表达关心的方式。
那些肉麻煽情的话说不出口,最终都化作了轻松的调侃和看似不经意的催促。
他们眼神里的真诚和那份未曾因时间而淡漠的情谊,让我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我端起酒杯,一口干掉,重重地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放心!我已经找到治病的门道了!
快的话个把月,慢的话……最多也就半年一年,我肯定能把这心理障碍克服了!
到时候回公司,继续跟大家一起抽烟喝酒吹牛逼!”推杯换盏间,气氛越来越热烈。
聊着过去的趣事,憧憬着未来的日子,不知不觉,我喝多了……04.意识再次清醒时,
我发现自己躺在汽车的后座上,车子正在平稳行驶。头痛欲裂,宿醉的难受劲儿一阵阵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