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所有人都说,他是葬身在了那场该死的风暴里,连同他的“海之歌”号一起,被无情的大海吞噬。
官方的结论是意外,冰冷的白纸黑字,像镇墓石一样压在我心头。
意外?
我不信。
1阿海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水性比鱼还好,那条“海之歌”是他半辈子的心血,熟悉得像自己的手脚。
闽东这片海域,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涡流,他闭着眼睛都能摸清。
那天的风暴虽然急,但绝不至于让经验丰富的他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就无声无息地消失。
雨,还在下。
连绵不绝的雨幕,将闽东江街渔村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潮湿中。
三年了。
一千多个日夜,阿海的遗像就摆在堂屋那张掉漆的八仙桌上,对着这漏雨的屋顶,对着我日渐粗糙、布满渔茧的双手。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小宝又仰起头问,他刚满五岁,眼睛清澈得像阿海生前最爱的那片远海。
我抱紧他瘦小的身体,喉咙像是被冰冷的海藻死死缠住,几乎无法呼吸。
只能重复那个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谎言:“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捕大鱼了,要捕一条很大很大的鱼,所以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谎言像湿漉漉的海藻,缠绕着我,也缠绕着这个家,快要令人窒息。
贫穷和思念,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这日子,沉重得像一张浸满了水的巨大渔网,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捞不起一丝光亮。
今天祭日,按规矩要整理些他的遗物烧过去。
我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樟木箱子,里面是他出海常穿的几件旧衣,还有一些零碎的工具。
一股混合着汗味、鱼腥味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像阿海沉默的拥抱,瞬间击溃了我强撑的坚强,眼泪无声地滑落。
就在箱底,我摸到一叠被油布仔细包裹的东西。
打开一看,最上面的是几张出海记录,字迹潦草,是阿海的笔迹。
可当我的目光落在最底下那张纸上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那是一张货单。
抬头不是任何渔获公司,而是一家陌生的建材公司名称。
货品明细栏里,赫然写着:螺纹钢,XX吨;高标号水泥,XX吨;块石,XX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