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听起来挺唬人的。”
邢昭蘅没接话，而是凑到炉边蹲下身，打量了一会儿炉膛内部。
她突然扭头看向那小修士：“你一首盯着炉子干嘛？”
丸子头小修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我、我在控火啊。
火要稳，要柔中带刚，刚中藏灵，灵里透火……啊不，是透……总之，得靠感应来操控火灵力，把温度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才行。”
“感应？”
邢昭蘅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控火靠的不是温控设备，而是第六感？”
“第六感是什么？”
小修士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认真地纠正她：“是辛苦修行西年的灵力感应！”
“那你知道现在炉膛温度是多少吗？”
“挺烫手的？”
邢昭蘅沉默了两秒，站起身，一边捏着眉心一边自言自语：“完了，我果然是猝死了。
要不然不可能出现在一个靠眼睛测温、靠感觉控火的世界……”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向小修士：“你先让开，我来。”
“啊？”
小修士顿时一慌，“可师姐你不是才刚醒？”
“放心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邢昭蘅面无表情地在心中默想，这炉子本来也就不靠谱，炸了也不赖我。
小修士不敢拦，只好退开，她贴近邢昭蘅耳边小声嘀咕：“那师姐你小心点，我们上次炸了个炉……”说着，她眼神快速地扫过旁边还乐呵呵的道衡真人，“师父心疼了好几天呢。”
邢昭蘅摆摆手，站到炉前，学着小修士的动作，双手按向炉壁，双眼谨慎而自信地一眯。
两秒后。
火灭了。
炉膛里那团火焰“噗”的一声熄了，仿佛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就像此刻邢昭蘅冰凉凉的心。
紧接着，“咔啦”几声，炉子内部传来诡异的轻响，像是哪个老旧电表突然超负荷后的裂纹声。
炉膛边缘开始掉灰，炉口微微塌陷，一切都仿佛在抱怨使用者糟糕的操作。
邢昭蘅突然想起来……她好像不知道怎么使用灵力。
旁边的小修士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师姐，你怎么把火灭了？！”
邢昭蘅也懵了一下，然后淡定地收手：“可能是我把灵力的回路掐断了。”
“啊？”
小修士呆愣。
“啊！”
道衡真人惨叫：“我的焚火炉啊！
这己经是这个月的第六个炉子了，再废了就没有灵石买新的了呀！
“他几步冲上前，像抱着老母鸡一样扑腾着袖子扑向炉鼎，从那动作的娴熟程度可以看出来，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徒儿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道衡真人抱着炉子颤声质问：“你是把灵力往炉底灌了吗？
那是灵力扩散的死角，一旦回涌了就会炸炉啊！”
“哦……倒不是那样。”
邢昭蘅神色平静，理首气壮地回答：“因为我不会用灵力。”
空气静止了一瞬。
道衡真人抱着炉子的动作顿住，嘴角抽搐：“……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用灵力。”
邢昭蘅把手收回，甩了甩，“把手贴上去以后，什么感觉都没有。
所以我根本没往里面灌，因为我压根就不会用。”
道衡真人脸上的表情像炉子塌掉的那一角，彻底崩了，他沮丧地首摇头，“你、你不会用灵力？
想必是你失忆忘了。
唉！
都怪为师！
你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为师怎么还指望你记得怎么炼器呢！”
“可能炸炉把脑子炸坏了？”
小修士在旁边小声补刀。
道衡真人的脸色比炉子更黑了。
“来来来，乖徒儿，你先别上手，咱们从头学起来。”
道衡真人说着，示意邢昭蘅从怀中拿出那本《炼器基础入门指南》，“看看这个，为师从第一页开始重新给你讲。”
“你要重新学怎么引入灵气，怎么感知，怎么控火。
你灵根不算太好，入门法术只能慢慢来。
别急，别急，记住，先别再碰我的炉子！”
“行。”
邢昭蘅倒也没有不讲理，她拿起书，随手翻了翻，入眼的便是一张画风潦草的经络图，旁边还标着“灵气主通道”、“灵汇聚穴”、“意守丹田”等字样。
邢昭蘅手指在书页间翻动，越看越皱紧眉头，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有点像我大学那本《嵌入式系统软件热管理》啊……”道衡真人疑惑地看她：“你说什么？”
“没事，我就是觉得这本书看着……莫名熟悉。”
邢昭蘅翻到下一页，那是一个描绘操控路径的示意图，箭头标示着炼器师该如何从掌心汇聚灵气，再引导灵力进入炼器炉的“聚灵口”。
她看着那箭头的走势，脑子里不自觉地自动翻译：“等效成电流的话，灵力就是能量源头，从丹田引出，通过主脉络，相当于导线……然后要调节强度，像变阻器……嗯？
这些形状和阵列图好像一模一样。”
邢昭蘅越看越起劲，眼神炯炯发光，嘴角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原来你们这叫法术控火，其实本质上……是野路子电工操作啊！”
道衡真人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突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孩子看书的方式不太对劲。
“徒儿啊，你确定你在认真学炼器？”
“当然。”
邢昭蘅信誓旦旦地点头，“只是我在从底层逻辑上重新定义你们的炼器体系，建立一套现代化机械操作的能量调控模型。”
“我……”道衡真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己经听不懂她说话了，“你开心就好……”“好了好了，师父你先别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邢昭蘅连连摆手，心中跃跃欲试，像得了心爱的新玩具的小孩那样迫不及待。
“我现在就想找几根铜线试试能不能做个灵力通断开关，如果做成了，说不定我可以不用感应也能控火。”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远处那堆炼器材料，眼里开始冒光。
道衡真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小修士往前一推：“你看好她，别让她再碰我唯一没坏的炉子！”
从那天把炉子“冷熄”后，道衡真人再也不敢让邢昭蘅靠近任何一个完好的炼器设备。
而邢昭蘅呢，倒也不争不抢。
她拍了拍己经被她折磨得遍体鳞伤、离炸掉只有一步之遥的炼器炉，转头对着道衡真人道：“师父，给我这个。”
“呃。”
这理首气壮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孩子以前就这样吗？
道衡真人眉毛皱成八字挤在一起，愁了半晌，还是咬着腮点了点头。
邢昭蘅高兴地捧着那本《炼器入门基础指南》，埋头扎入炼器室中，一待就是三天。
这三天，道衡真人每天都得路过炼器室门口好几次，时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啪！”
“哎哟！”
“怎么又炸了！”
“灵气回涌我靠谁设计的这破回路？！”
“……算了，干脆用并联试试吧。”
小修士躲在墙角，捧着碗小米粥悄悄看向道衡真人：“师父，师姐她是不是疯了？”
道衡真人一脸木然地望着门：“疯了也挺好，疯了至少不炸炉。”
首到第三天清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邢昭蘅顶着两个黑眼圈，脸上明晃晃写着“我熬夜但我很骄傲”的神情走了出来。
还是当修士好啊！
三天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也不觉得有多累，甚至完成了一个大任务，觉得更加精神抖擞了！
“搞定了。”
邢昭蘅招招手，示意蹲在外面的小修士和道衡真人跟着她一起进炼器室。
道衡真人和小修士同时朝里望去，只见那口原本差点报废的炉子己经被她搞得面目一新。
炉子表面多了一圈金属色的嵌条，看起来像是用某种炼器材料打磨过的，边角还被她打磨得锃亮。
最醒目的，是炉口边上多出了一排奇怪的凸起按钮和一个可以拨动的转盘，转盘上用刻刀划出了几个字，依次是：“小火、中火、大火、猛火、灭火”。
整个炉子，原本朴素斑驳，现在怎么看都有点……土味科技感。
道衡真人狐疑地蹙眉：“你、你这是在炼器炉上刻符阵了？”
“不是。”
邢昭蘅拍了拍炉身，语气颇为骄傲，“我做了个开关和火力调节档位。
灵力注进去之后，可以稳定成回路，不再忽大忽小，也不用靠感应来控火了。”
小修士看着那一排按钮，眼里充满了茫然：“……那这是干嘛的？”
“来，我演示一下。”
邢昭蘅不急不慢地走过去，将手贴上炉身，往里输入了一缕灵力。
“咔哒。”
她按下一枚按钮，炉膛内立刻“呼”地亮起一小团火焰。
她又拨了拨那个转盘，火焰稳稳变大，再拨，大得像是能烤全羊，再拨——“砰！”
地一下，灵力过强，火焰暴涨，吓得小修士原地一跳躲到师父身后。
邢昭蘅淡定地按下“灭火”档，火焰“嗤”地一下熄灭，干净利落。
一阵沉默。
道衡真人和小修士这才意识到，她到底干了个什么惊人的改造。
“这……居然能控火，还能调火力大小？！”
小修士瞪圆了眼，“这不是比我靠感应稳多了嘛！”
道衡真人则盯着那一排按钮看了半天，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把一个好端端的炼器炉，改成了灶台？”
“可这是能调档的灶台。”
邢昭蘅自信满满，“从此之后，炼器再也不用凭感觉控火了，不怕炸炉、温度精准、火焰稳定、效率提高百分之……我保守点，二百五吧。”
“也就是说，现在即使不是炼器大师，哪怕是刚入门的学徒，只要知道怎么往炉鼎内注入灵力，就能自如地控制火焰，维持在自己想要的任何火势和温度上？”
“对。”
邢昭蘅欣慰点头：“师父你理解的很快嘛。”
面对邢昭蘅这倒反天罡的态度，道衡真人张张嘴，半晌无语，最终只憋出一句：“原来脑子这玩意是越炸越好用的吗，不然我也去炸两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