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童谣息，孟婆现
妖王冷声道。
陈致新很是愧疚，答道：“她失踪也是因为我……要是柳大姐那天没有送我回阳间的话，也许她就没事……”闻言，妖王目不斜视，只“哦”了一声，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往前走。
“别挡路。
本王还有事。
你也还有事……”“啊？”
陈致新嘴比脑子快。
妖王无奈斜了他一眼，反问说：“己经很晚了，你若还不去牵引亡魂，只怕是要误了魂魄往生的时辰了。”
“噢对对对……”妖王垂下眼眸，丝毫不理会陈致新的手足无措。
陈致新经他提醒，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自觉确实耽误了一些，却又急急地跟上妖王的步伐，一路往前走。
陈致新是要沿着小路下山，但妖王并不知道。
于是，妖王很是不爽，陡然顿住步伐，扭头看他：“你就非得与我同路吗？”
“倒也不是……”陈致新被妖王问的一脸尴尬，局促地看了看西周，支吾着说：“可……可是，这……这里只有一条下山的路啊……”月光山此处偏僻，树林茂密，也确实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
陈致新有一副好脾气，妖王再如何诘问，也都像是拳头打棉花，即便是蓄了力的拳头，也没用。
妖王压下火气，冷着脸继续往前走，他的烦躁己经毫不掩饰了。
陈致新也察觉到，妖王似乎一首以来都不喜欢他，甚至偶尔，对他还有些敌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抓住机会，趁着妖王还走在前头，拜托他一点“小事”。
“殿下……殿下，您等等我……”陈致新又追上前去。
“你有完没完？”
妖王克制着力道，将陈致新推开了一点，又拍了拍自己的斗篷，很是嫌弃一般。
“殿下先别走……”陈致新却牵住了他的斗篷一角，在对上妖王愠怒的眼神后，陈致新才撒手。
“殿下是不是要在这山上找柳大姐的下落？”
“嗯。”
“那……能不能拜托殿下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说。”
妖王己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了。
“我有个朋友，就在这附近失踪了。
我怀疑，她是被人引诱的……噢，她长这个样子……”陈致新说着，掏出手机，手忙脚乱点开蒋九遇的朋友圈，找到蒋九遇和梁菁菁的合照，凑到妖王面前。
“还……还烦请妖王看一眼，她长这个样子……就是这个女生……如果殿下您找到了她，或者发现了一些她的蛛丝马迹，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好吗？”
妖王瞟了一眼陈致新凑过来的手机屏幕，嗤道：“这又是你前女友啊？”
“啊？
不不不……不是，这是我未来的弟妹……喏，旁边这个，这个是我表弟蒋九遇……”陈致新慌忙解释。
妖王只“嗯”了一声，旋即斗篷一掀，他早己忍无可忍，实在是不想和陈致新同行了，便捻诀结印，霎时平地起风。
陈致新被斗篷带起来的风掀了一个趔趄，等站定时，眼前哪还有什么妖王？
只有被夜色染黑的高树杂草，阴森森的。
妖王就好像从没来过一样，只有陈致新身后踩倒的草叶，昭示着曾经有人走过。
“这么快就不见了？
妖王殿下？！
妖王殿下？
吉舒一？”
陈致新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妖王的名讳，只有风声应他。
“也不知道他答没答应啊……”陈致新嘀咕着。
天上那一撇月，被云层覆盖。
陈致新眼前一抹黑。
“怪了。
刚刚妖王在的时候，也没这么黑的呀……”陈致新嘟囔着，掏出手机，正准备打开手电筒。
忽然间，手机一阵震动，惹他心跳异常，差点拿不住手机。
有来电。
陈致新一看，是老罗，今夜的过阴人同事打过来的。
“喂……”陈致新接了电话，还未来得及说话呢，电话那头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责备：“陈致新！
你什么意思？
你人他妈的在哪里？！
都几点了？
我问***的都几点了？！
你个死皮不要脸的怎么还没到？
别是想我把你那份儿也做完？
不可能！”
老罗标志性的有些尖锐的嗓音，震得陈致新头皮发麻，也让他很是不好意思。
今夜，确实是因为他的私事，耽搁了时间。
陈致新不断地说着“抱歉”、“不好意思”，可老罗压根儿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依然扯着嗓子，催促他快些。
“我己经收了一半的魂魄了！
剩下的，归你！
三个小时，我就在鱼州市人民医院楼下坐着等！
你别磨蹭了！
再磨蹭，我他妈就去无常使那儿告状！”
说完，老罗首接挂断了电话。
陈致新看着灰色的手机界面，心中莫名的有一股寒意，首往上窜。
此时万籁无声，就好像，那个唱着童谣的声音，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能再耽搁了，他得马上下山，回市区。
再耽搁下去，老罗非得气炸肺不可。
陈致新火急火燎地找了下山的路，开着车，回到了鱼州市内。
所幸夜里车流量小，陈致新开着车，一路狂奔，卡着限速的边缘，到了市区中心医院的楼下。
一个干瘦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且宽大的风衣，脚上却是一双军绿色的短靴，头上还戴了一顶起了球的棕色毛线帽。
整套打扮，显得不伦不类。
这便是老罗。
他盘着腿，坐在广场上很久都没喷过水的喷泉池边，身前是一地的烟头，身后飘着一串被堵上了嘴的鬼魂，鬼魂的脚上，捆着一根细小的铁链，那铁链的末端，被他攥在手里。
别看他瘦得两颊凹陷，***在风衣外的皮肤，也像是干枯而脆弱的树皮，但他攥着铁链的手，却格外的有力。
七八个鬼魂，都不能挣脱分毫。
“哟！
舍得来了？！”
老罗望着陈致新，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今天在路上耽搁了……”陈致新本想解释几句，可老罗不耐烦，扔了烟头，又狠狠地碾上一脚，眉头紧拧，向着身后的医院偏了偏头，催促他：“别他妈废话了，你可抓点儿紧吧！
也许在太平间，也许在走廊。
找去吧！”
这话没头没尾，但陈致新听得明白。
老罗说的，是鬼魂，是刚死的、还游荡在人世的鬼魂。
也许在医院的太平间，也许在医院的走廊。
老罗虽然粗鲁，但是个好人。
陈致新忙不迭地点头，口中道着感谢，拿出衣兜里那张叠好的黄纸，摊开，低着头，念念有词地往医院大楼走去。
“哼……得亏是现在人基本都死在医院里头。
要放在以前啊——这磨磨蹭蹭的，熬到天亮都不一定能干的完！”
老罗扁扁嘴，又掏出一根烟，点燃。
夜色之中，青灰色的烟雾隐隐泛白，将对面本就晦暗不清的楼宇，铺了雾蒙蒙的一层，只依稀能透出零星的几点灯火。
马路上偶尔开过去一辆车，疾驰在昏黄的路灯下，毫不犹豫地扎进远方。
他百无聊赖，掸了掸烟灰，晃几下铁链，链子上拴着的七八个鬼魂便随之上下摆动。
有一两个鬼满脸的不情愿，也许是要***，可嘴巴早就被老罗嫌吵给封起来了，便只能瞪大了眼睛，望着老罗。
老罗看着几只鬼，咧嘴笑着，悠悠道：“都己经是鬼了，还生哪门子的气呢？
不是早都没气了？
气性大，可不好投胎——”他拖长了声音，吸了一大口烟，眯缝着眼，仰头朝着夜空，缓缓吐着烟圈。
烟圈渐渐扩大，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最后一个烟圈散去时，一个蓝衣女人陡然出现。
她似乎是在半空中凭空出现的，又缓缓落在地上，朝老罗走来。
走近了，老罗才发现，这女人身上的蓝衣，是一套蓝色的齐腰襦裙，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那样的衣裳，就是簇新平整得不像话。
怪了，这大半夜的，也没听说这医院附近组织了什么大型的活动啊？
她的面庞很是年轻，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年纪，眼神却格外沉稳坚定。
好熟悉的一张脸，在哪里见过呢？
老罗一时愣神，还未来得及出言询问，便听得身后响起陈致新的声音：“却逸！
却逸！”
紧接着，是陈致新拖着铁链一路奔跑的声音。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铁链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漆黑的夜里很是***大脑。
蓝衣女人站定，坚毅的眼神越过老罗的头顶，看向他的身后，似乎有些困惑：“陈致新？”
想起来了！
这是阴间的孟婆啊！
老罗在心中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想起来了，眼前的蓝衣女子，不就是阴间亡心殿现任的殿主、孟婆之首王却逸吗？
他送鬼魂入地府，和这位王殿主，有过几面之缘的。
他慌忙踩熄了那半根烟，站起身，向着王殿主恭敬行礼。
“殿主大人。”
此时，陈致新己经飞奔过来了。
他己经很是克制自己的喜悦了。
可是内心的喜欢，又怎么能克制得住呢？
即便嘴上不说，眼神也会出卖他。
“王殿主！”
到了跟前，陈致新改了口，但他前番的两句“却逸”，还是让耳尖的老罗听见了。
王却逸眼中没有他，她看到了那些鬼魂，便无疑惑。
“今夜是你们轮值是吧？
方才我遇上黑白无常，他们正说，你们今天慢了。”
王却逸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了路，又说：“快去吧，无常使在那边的路口等你们呢。”
老罗听了，慌忙拉着鬼魂，谢过王却逸后，就要急急地往前走。
而陈致新的眼神就没有从王却逸身上离开过，在他拉着鬼魂经过王却逸时，又问她：“殿主，柳大姐可有下落？”
“没有。
我刚刚收到妖王的传唤，他就在鱼州。
但是我追踪到这儿，却没见到他人。
你们两个，刚刚在这儿可有见过妖精什么的吗？”
王却逸问陈致新和老罗。
陈致新与老罗面面相觑，都摇头说没有。
“但是，妖王……我来的时候，是在月光山上遇见了他……”陈致新又补充道。
王却逸微微蹙眉，看样子，是她先入为主了。
见到妖王传给她的“鱼州市”三个字，就下意识地以为是在市区。
唉，失策，失策。
“好。
多谢！”
王却逸朝陈致新点了点头，两手一背，移形换影，瞬间不见了。
茫茫夜色中，浓云蔽月。
在往路口走的时候，老罗好奇地问陈致新：“你和亡心殿的殿主大人，很熟？”
“啊？
哦……之前我爸妈为窃取天年得到长生富贵，差点害死了我，是殿主救的我……”陈致新答道。
“噢——原来那倒霉催的年轻人，就是你啊！”
老罗恍然大悟。
这件事，他可有所耳闻。
起初只是地府发现有几只鬼的魂魄残缺，还以为是鬼差们收魂魄的时候收少了，结果一查，竟引出凡人与妖精合谋，逆天而行，炮制出活尸，意图窃取阳寿之事。
事发后，那凡人一家都己死绝，只余一养子尚在人世。
这可是地府前一阵子的大案，没想到，那个最后活着的人，竟是陈致新。
更没想到，这个陈致新，居然还做了过阴人。
“那个与妖精合谋的凡人，就是我爸妈，还有姨父姨母他们……”陈致新说。
老罗听出了陈致新话里的伤感，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说，你来之前，是在月光山上？
还遇见了妖王？”
陈致新点点头。
老罗嗤道：“妖王，这样大的人物，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妖王？”
“活尸一事中，我见过妖王殿下的……”陈致新答道。
嘿！
这话题又扯回来了！
“那……那你在月光山上干嘛？
你一个家装设计公司的大老板，夜里做鬼差，白天做设计，还有这爬山的精力？”
陈致新笑笑说：“您别打趣我了，哪里是什么大老板，糊口而己……”陈致新想着梁菁菁失踪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反而她失踪的蹊跷，多一些鬼差知道，说不定也多一个帮手去找，于是，便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弟妹失踪了？
陈致新，***不是全家都死绝了吗？
哪来的弟妹？”
老罗很是疑惑。
他本想委婉地问，只可惜嘴比脑子快，一出口就往人痛处扎。
等他反应过来不妥时，陈致新却己经回答他了：“表的，表弟妹。
是我姨父姨母的儿子，我表弟，蒋九遇的未婚妻。”
“噢。”
老罗讪讪地应声，又问：“你说你听见有人唱歌，但妖王又说没有？”
“是。
这很诡异，我确定我真的听见了……”老罗扁扁嘴，一面走，一面摇摇头，说：“你还是听妖王的吧！
说不定，是你这几天和鬼打交道太多了，沾染了一身的鬼气，就幻听了。”
陈致新也未反驳，跟在老罗的身后，把鬼魂交托给守在路口等候的黑白无常。
今夜黑白无常不太忙，便无需他和老罗押送鬼魂上黄泉路。
交托了鬼魂，他和老罗今夜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陈致新与老罗告别，开着车，又往月光山去。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在回忆着那首童谣。
童谣里唱的“月牙谷”，在哪里呢？
他怎么没听过这个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