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最后一筐青菜搬上小货车的后厢。
冰冷的雨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习惯性地检查着绳索是否捆扎牢固。
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己经持续了整整五年，有时候他也会恍惚，那个降妖除魔的自己，和眼前这个浑身沾满泥土的菜贩子，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
“老陈，今天这菜可新鲜着呢！”
种植基地的值班老张递来一支烟，热情地说道。
陈阳摆摆手拒绝道：“赶时间，得在天亮前送到市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常年早起特有的沙哑。
老张也不勉强，只是嘀咕了一句：“这鬼天气……”陈阳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这辆己经陪伴他五年的小货车。
发动机的轰鸣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
他看了眼后视镜中自己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眼角己经有了细纹，活脱脱一个为生活奔波的菜贩子形象。
镜子里的人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忘记，这张脸下面还藏着另一张让无数女人回头的俊脸。
货车驶出基地大门，拐上了傍山公路。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扇形轨迹，很快又被雨水覆盖。
这条路陈阳走了无数遍，即使在这样的暴雨夜，闭着眼也能开回去。
但今晚，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让他的后颈微微发紧。
是天气的原因吗？
还是……转过第三个弯道时，陈阳看到前方路边停着一辆白色越野车，双闪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车旁站着两个身影，正朝他挥手。
陈阳放慢车速，在距离那辆车十几米处停下。
他不动声色地将右手伸向座位下方，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又缓缓收回。
“大哥，能帮个忙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穿透雨声传来。
走近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却掩不住她精致的五官。
她身后跟着另一个长发女子，两人都穿着冲锋衣，看起来狼狈却不失优雅。
陈阳降下车窗一条缝，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这是刻意为之。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声音也是伪装的重要部分。
“我们的车抛锚了，这鬼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
短发女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能捎我们回县城吗？”
她的笑容很自然，陈阳注意到她的眼神在快速扫视车内。
陈阳的目光越过她们，扫了一眼那辆越野车。
车胎完好，没有碰撞痕迹，但车底下漏了一地的机油。
他的视线在车牌上停留了一秒，省城牌照。
“上车吧，后厢有雨布，别淋湿了菜。”
陈阳最终说道。
两个女人道谢后爬上了后座。
车厢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短发女子自称林夏，是省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长发女子叫林秋，是她妹妹，同样从事考古工作。
她们说是来这一带考察一处新发现的古墓遗址。
“这么晚还在野外工作？”
陈阳状似随意地问道，同时从后视镜观察着两人。
林夏正用毛巾擦头发，动作自然。
林秋则安静地望向窗外，但陈阳注意到她的右手始终放在衣袋里。
“白天去村里走访，回来晚了。”
林夏笑着解释，“没想到遇上这暴雨，更倒霉的是车还坏了。”
陈阳“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货车继续在蜿蜒的傍山道路上行驶，雨势渐小，但雾气却浓了起来。
诡异的是，这雾气中隐约带着一丝甜腻的气息，像是某种香料燃烧后的味道。
陈阳的右手悄悄结了一个印，同时左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大哥是本地人吗？”
林秋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比姐姐更为清冷。
“算是吧。”
陈阳含糊地回答。
“那你听说过这山里的传说吗？
关于……”林秋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唢呐声打断。
那声音凄厉尖锐，穿透雨雾首刺耳膜。
陈阳猛地踩下刹车，货车在泥泞的路面上滑行了几米才停住。
雾气毫无征兆地涌来，竟在雨夜中凝结不散。
远处传来锁呐与哀乐交织的诡异声响，道路两侧的树木开始不正常地扭曲。
“红事迎亲，白事送葬，阴阳交汇，大凶之兆——”陈阳心中有数，并不畏惧，却难免惊骇。
后座两姐妹突然安静得可怕。
前方的雾气中，两支队伍踏空而来。
左侧送亲队伍，新郎骑着纸扎白马，马眼滴血，八抬大轿帘幕翻飞，露出里面没有五官的新娘。
右侧送葬队伍，十二个孝子贤孙抬着漆黑棺材，每走一步就有黑色液体从棺缝渗出。
两支队伍在货车前十米处交汇，霎时间阴风怒号，纸钱漫天飞舞。
更可怕的是，那些纸人竟然齐刷刷转向货车，用空洞的眼睛“盯”着陈阳。
“待在车里！”
陈阳厉声告诫，随即踹开车门，雨中他的蓑衣无风自动。
他迅速咬破食指在掌心画出血符，猛地拍向地面，大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地面骤然亮起金色八卦阵图，将红白队伍笼罩其中。
新郎纸马发出刺耳嘶鸣，棺材盖剧烈震动。
陈阳趁机跃起，从怀中甩出八张黄符，符纸在空中自燃成火鸟扑向鬼轿。
轰！
鬼轿炸裂的瞬间，无数黑发从轿中暴射而出。
陈阳凌空转身，蓑衣下飞出七枚铜钱组成北斗阵型，厉喝：“五星镇彩，光照玄冥——斩！”
铜钱迸发金光如利剑斩落，黑发寸寸断裂化为黑烟。
此时棺材盖猛然掀开，一具穿着寿衣的腐尸首挺挺立起，腐烂的双手抓向陈阳咽喉。
陈阳双手合十，口中真言如雷：“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
九字真言化作实体金印当头压下，腐尸发出凄厉嚎叫，在金光中灰飞烟灭。
随着最后一声哀嚎，红白队伍如泡影消散，只剩满地纸灰被雨水冲走。
陈阳单膝跪地喘息，不知怎的，这一战竟然让他的精神力消耗过大。
就在准备起身时，后颈突然一痛。
陈阳想动，却发现全身麻痹。
“姑爷好身手。”
林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
朦胧中，陈阳看到林秋手中捧着一个穿着新郎喜服的木偶，木偶脸上正慢慢浮现出他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