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林羽给的半幅波斯地图，目光扫过胡商首领腰间的银饰——那是波斯萨珊王朝的鹰纹徽记，意味着这批胡椒来自波斯湾最优质的产区。
“阿里大人，您的胡椒混了三成印度黑椒。”
苏瑶掀开麻袋，指尖捻起几粒深褐色的果实，在晨露中泛着光泽，“虽同为辛辣，但印度椒味烈而涩，波斯椒香而绵长，长安贵人更喜后者。”
她抬头望向留着红色胡须的胡商，用半通不通的波斯语说道：“若除去杂质，我愿以每斤二十文的价格全收。”
周围的商客发出低低的惊叹，二十文己是市面均价的两倍。
胡商首领阿里眯起眼，忽然用流利的汉语笑道：“小公子倒是行家。
不过昨夜有人告诉我，这批货沾了晦气，劝我低价抛售。”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街角阴影处，那里闪过一抹商会的青灰色衣角。
苏瑶心中一紧，想起林羽的提醒：商会要断她的生路。
她忽然放声大笑，从袖中掏出半枚玉佩，鹰纹与萨珊银饰在晨光中交相辉映：“阿里大人可知，这是波斯王子赠给我朝使节的信物？”
她压低声音，“尚衣局近日要为公主置办嫁妆，指定用波斯椒熏制绸缎，去味防虫。”
阿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玉佩上的王室徽记。
正当他犹豫时，街角突然冲出十几个壮汉，扛着写有“周记布行”的木牌，叫嚷着“胡商卖假货”，挥拳砸向胡椒麻袋。
苏瑶急忙护住最上层的波斯椒，却被壮汉推得踉跄后退，腰间短刀不慎滑落。
“住手！”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林羽骑着白马闯入人群，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兰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京兆府正在追查扰乱市集的暴徒，各位还要继续吗？”
他指尖轻敲马鞍上的鎏金令牌，赫然是吏部尚书府的信物。
壮汉们面面相觑，为首者看到令牌，啐了一口便带人退去。
阿里趁机将苏瑶拉到一旁：“小公子，二十文太贵，但看在王室信物的份上，十五文，我帮你筛去印度椒。”
日头升到中天时，苏瑶望着堆在柴房的二十担波斯椒，掌心全是汗。
林羽倚在门框上，折扇轻点她的肩膀：“聪明，用尚衣局的幌子。
不过——”他忽然凑近，“你怎么知道波斯王子曾赠玉佩给我朝使节？”
苏瑶低头擦拭短刀：“去年父亲接待波斯商团，曾说起此事。”
她顿了顿，抬头首视林羽，“你为何帮我？”
林羽转身望向远处的商会楼阁，声音低沉：“因为你父亲经手的那批蜀锦，本该进贡给太子，却被换成了次品。
而换布的人，正是商会会长周万贯。”
他从袖中掏出半幅烧焦的账册，边缘还留着“周记布行”的印章，“这是我在苏家火场找到的。”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父亲被捕那天，她确实闻到了蜀锦特有的松木香——与周万贯库房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钱叔曾说，刘记布行上个月进的蜀锦“有股子焦糊味”，怕是被调换过的次品。
“明日，我会在东市租下铺面。”
她将短刀插入靴筒，“就叫‘逸尘布庄’。”
林羽挑眉：“用你的化名？
倒像是个读书人的字号。”
“读书人？”
苏瑶冷笑，“在这商道上，我们要做执刀的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