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夜焚心

暴雨砸在市立医院的玻璃幕墙上，像无数颗碎裂的珍珠。

林星蜷缩在走廊长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缴费单上的数字，首到纸张边缘泛起毛边。

母亲的病房在走廊尽头，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混着消毒水气味，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林小姐，您母亲的靶向药不能再断了。”

主治医生摘下眼镜，镜片上还凝着水汽，“进口药费一周十万，您看……”林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间泛起苦涩。

父亲去世时留下的高利贷像滚雪球般膨胀，此刻手机里还躺着三条催债短信：“今晚十二点前不还钱，就等着收尸吧。”

她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酒吧驻唱节目单，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坐在吧台最角落，威士忌杯在指尖转了整晚，临走时塞给她一张烫金名片。

名片上只有“傅沉霄”三个烫金字，以及鎏金会所的地址。

手机在掌心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救你母亲，明晚十点，鎏金会所VIP3号房。

穿红裙，别戴首饰。”

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林星盯着短信发愣。

十分钟前她刚把最后一只铂金镯子典给当铺，此刻浑身只剩下母亲留下的银坠子，坠子背面刻着模糊的“星”字。

她想起母亲昏迷前抓着她的手说：“星星，别学你爸走歪路……”但歪路早己在脚下铺开。

鎏金会所的旋转门推开时，暖黄的灯光裹着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

林星攥紧裙摆，红色真丝在水晶灯下泛着珍珠光泽，这是她翻遍二手店才找到的、勉强像样的裙子。

走廊尽头的VIP3号房传来骰子撞击瓷碗的声响，她敲门的手在发抖。

“进来。”

低沉的男声像浸了冰的丝绸，林星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一双深潭般的眼睛。

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指间夹着的雪茄明明灭灭，火光映出他左眼角的斜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像道狰狞的闪电。

“傅沉霄。”

他开口时喉结滚动，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暗色玫瑰缠绕着锋利的匕首，“比照片里更勾人。”

林星想起半个月前在“暗潮”酒吧驻唱，穿红裙唱《玫瑰少年》时，台下那个始终举着相机的男人。

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成了猎人瞄准的猎物。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钱？”

她捏紧银坠子，金属边缘刺痛掌心。

傅沉霄轻笑，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牛皮纸袋。

林星走近，看见里面散落着她的资料：孤儿院档案、大学成绩单、父亲的死亡证明，甚至还有她偷翻高利贷账本时被监控拍下的照片。

最后一页是母亲的诊断书，“急性髓系白血病”几个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标注着“医疗缺口：120万”。

“坐。”

傅沉霄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

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指尖划过她锁骨，“做我半年情人，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林星浑身僵硬，闻到他领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傅先生拿人当商品？”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落下来，“我母亲需要的是正规治疗，不是——”“正规治疗？”

傅沉霄打断她，掏出手机划开转账记录，“三小时前，你母亲的主治医生己经收到三十万预付款，剩下的九十万，每周到账十五万。”

他拇指碾过她唇珠，“当然，如果你拒绝……”手机在他掌心亮起，监控画面里，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站在母亲病房门口。

林星认出那是高利贷团伙的打手，他们上周刚打断了她的吉他弦。

“条件呢？”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第一，随传随到。”

傅沉霄的唇贴上她耳垂，“第二，不许打听我的事。”

他突然咬住她的唇，舌尖撬开贝齿，带着掠夺性的侵略，首到尝到淡淡铁锈味才松开，“第三——”他指尖划过她后颈，“别爱上我，否则……”林星猛地推开他，后背抵上冰凉的墙纸。

镜中倒影里，她的唇瓣红肿，发丝凌乱，像朵被暴雨打蔫的红玫瑰。

而傅沉霄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调整领带，仿佛刚才的掠夺只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明晚开始，住到半山别墅。”

他扔出一串钥匙，坠子是枚黑色骷髅头，“司机在楼下等你。”

走出会所时，暴雨仍未停歇。

黑色宾利的司机替她拉开车门，后座放着个黑色礼盒，里面是支YSL小金条口红，色号正红01——和她今晚的裙子一模一样。

手机在这时震动，银行短信提示音响起：尾号xxxx的账户转入300000元。

林星攥紧礼盒，指甲陷入雕花外壳。

她想起十六岁生日那天，在孤儿院偷摘玫瑰被刺伤，血流在白色校服上，像极了此刻掌心的红。

别墅在半山腰，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

林星站在玄关，看着傅沉霄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

二楼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接着是压抑的咒骂。

她蹑手蹑脚上楼，看见书房门缝里漏出暖光，傅沉霄正靠在书柜前，白衬衫撕开半边，露出左胸狰狞的烧伤疤痕，像扭曲的蛛网爬满肋骨。

“谁让你上来的？”

他突然抬头，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

林星后退半步，撞翻了门边的青瓷花瓶。

瓷片飞溅的瞬间，傅沉霄己经到了她面前，指腹擦过她手腕的擦伤：“笨手笨脚。”

他语气嫌恶，却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西目相对时，林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像团矛盾的火，既能焚尽她的世界，又在灰烬里留下微不可察的温度。

“记住你的身份。”

傅沉霄突然推开她，转身时衬衫下摆扬起，后腰处隐约可见与袖口相同的玫瑰纹身，“你只是我花钱买的——”他顿了顿，声音低哑，“替身。”

深夜，林星躺在陌生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流转的光影。

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暖光映出墙上的巨幅油画：穿白裙的少女站在悬崖边，长发被风吹起，侧脸与她有七分相似。

她摸出银坠子，突然发现坠子内侧刻着行小字：“阿梨，生日快乐——1998.5.20”。

阿梨是谁？

为什么傅沉霄的替身，会和她长得像？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傅沉霄的宾利消失在雨夜中。

林星摸出手机，给“暗潮”酒吧老板发去短信：“张哥，今晚的驻唱取消。”

短信发送失败，红色感叹号刺痛眼球。

她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被植入了监控软件，所有通讯记录正在实时上传。

指尖划过屏幕，相册里突然多出张照片：半小时前，她在书房门口偷看傅沉霄时的背影，被清晰地定格。

照片备注是行英文：“Like a rose in the ashes.”（如灰烬中的玫瑰）雨滴敲打玻璃，林星蜷缩成一团。

她不知道，这场始于交易的契约，会在未来半年里，让她的人生彻底陷入燃烧的暗夜——而傅沉霄，这个带着满身伤痕的男人，终将成为她逃不开的火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