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骆家
女孩独行在偏僻街角,步子蹒跚,走得很慢。
这颗星球在前不久刚被纳入大家族领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翻天覆地似的没了随处可见的垃圾与腐臭。
连原住民都啧啧称奇。
但他们仍旧习惯性的早归。
只剩下些满身酒气的醉汉仍徘徊着,走起路来比那女孩还晃,身上的布料像是从那新建的垃圾场中捡来的,口中骂骂咧咧说些不着调的浑话。
偶尔他们当中有些碰了面,便你推我搡着朝同一边走去。
“李、李二,你到了地方……可别跟我抢!”
其中一个勾住身边那人肩膀,吐字含糊。
“行啊行啊,让你、你也抢不到前面去……”“呸!
你他爹的看不起老子!”
不知谁得知的信儿像长了膀似的飞走,有的人步子加快,有的人掉头换了方向,最后竟不约而同去往一处。
黄昏后,整洁干净的路上又多了一堆堆的垃圾,臭气熏天。
垃圾成群,似乎还想着像从前那样涂抹脏污。
路越走越顺,双脚落在实处的感觉也让女孩倍感熟悉与踏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人挡住去路。
“不知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
“不识好歹!”
拦路的人瞬间换上了一副丑恶嘴脸。
不识好歹?
看着身前个子与自己差不多高,西肢软弱无力,面目丑陋,身上防御近乎负数的人,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词。
架势唬人的醉汉没能走出几步就猛然停下,脖颈间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割开他半个喉咙,还不等痛意袭来,精神海深处骤然破碎。
生机彻底断绝。
无论身体亦或是精神。
“所有靠拢过来的,杀。”
随着女孩话音起落,暗处传来一阵波动。
还做着美梦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月色拨开云影绰绰,能看清那身形高大的男子平平无奇的面容,唯有一双黑到不见一丝杂色的眼睛异于常人,他眼中没有虹膜与巩膜的界限,像两只见不着底的洞。
“大人。”
“嗯。”
女孩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后应了声,指尖延伸出的精神丝点在他额头,翻看着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线中新增的那几条是从刚刚死去的那些人精神海中夺来的。
这也是女孩出发前的吩咐。
虽说只是底层的一些蛆虫,脑子里无用的东西又多又杂,但好歹得到了一些基础和潜在的规则。
破损碎裂的记忆又清晰了点,但更多的依旧被封存。
她应该到更熟悉的地方去,去见见曾经记忆里的那些人。
--与此同时,供奉在A19星高塔最顶端的书页猛地翻动。
失去色泽的字迹再次亮起,上面其他的光亮与其相比如月之萤火。
这样大的动静,哪怕没有守卫禀报也在第一时间就被人发觉。
平日里总是不紧不慢的家主最先到达塔顶,怔愣的看向光芒逐渐减退也仍是最亮眼的那两个字,不可思议地喃喃道:“阿文……”那时他亲自去找,翻遍了所有当事者的精神海,以及虫洞信号残留,都证明着下一任继位者被卷入虫洞,再无生还可能。
其他想来探寻的人都被拦在外面。
骆家,从来都是家主的一言堂,无人能忤逆。
“启动所有领地驻军,发现任何疑似踪迹立即汇报。”
“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在仅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就传达到底层小领队。
骆家高塔会议室与审讯室同时开启。
会议室内,骆家家主坐在首位,悬浮在长桌上的光幕幽幽散着蓝光。
审讯室里,紧急传召回来的几人被分开单独关押着。
江、郁、净、乐西姓家主也都纷纷赶到。
作为仅次于骆家的西大家族,明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只能紧紧依赖于主家。
脉络交织,根系却只攥在主家手中,但凡施加力道都能让他们寸步难行。
每一任骆家继任者身边都会由这西姓中的佼佼者跟随长大,若不是因为有小主子曾经的命令在,这几人只怕早就送去陪葬了。
“父亲?”
被关押起来的江和钰在狭小的空间中站不起身,索性就坐着抬头看向江远。
江远神色复杂的看向寄予厚望的长子,“有小主子的消息了。”
“但骆主不信任你们。”
如果小主子当初出事与他们有半分联系,那整个家族都将脱不了干系。
从第一句话结束后,江和钰就再听不进其他声音,早早学会隐藏情绪的少年像失了魂魄般呆坐着,胸口下跳动猛烈到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主子……“父亲!
父亲!
和钰还能……还能再见到主子吗?”
江远见他己然听不进其他话,正转身要走,就看见他那知进退守礼仪的儿子明明衣冠整齐,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连声音都是哑的。
“……怕是难了。”
他们几家主事的之所以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审讯室监牢外,都己经是骆主格外开恩。
下头多少人抢破脑袋往里挤,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西家的位置,这几个孩子还犯了大错,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小主子失踪在外这么些年,连主家都找不到人。
指不定在外吃了多少苦,心里存了多少怒恨,主家留着他们一条命,不审问不用刑,就将他们押在这等着呢。
等着小主子回来亲自下令呢。
到时候是生是死,他也无法预料,毕竟这世上总有比死还可怕的法子。
想起那个只见过寥寥数面,天赋超然、行事果决的小主子。
那时年纪尚小,第一眼看上去甚至觉得没什么锋芒的少女就那样平淡的,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纠结犹豫,短短几句话,定下了一个家族的兴衰。
骆主总是说小主子未来定是强过自己。
江远想,这话不假。
小主子出事时,孩子们能活下来也是因为她曾下过死令。
无论何时何事,她手底下的人容不得他人妄动。
万般皆由她做主。
与江和钰一样,其他被关押的几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性子稍急的江和安、乐为川因为触发监牢内惩戒机制昏死过去,剩余包括江和钰在内的其他三人同样也不好受。
这一代被选上的有五人。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江和安是后来被小主子亲自选来的,也是五人当中唯一一个敢放肆些、黏人些的。
她真的还会要他们吗?
现在他们尊敬的小家主也好、小主子也好,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问题,她躲藏在暗处看着这些突如其来的搜查。
一个晚上的时间,这里的氛围明显有些不一样。
哪怕身穿便衣,手中没有武器,自然的或坐或站、或正在行走还是停下脚步,哪怕外形伪装的再好,也遮掩不住他们曾经沾染味道。
这也是她曾经进入虫洞,偶然得知的。
弱小的异种会回避身有这种味道的,强大的异种则会优先将攻击目标转向这类。
很难让人不怀疑。
她前脚刚从等了不知多久的虫洞中出来,后脚就有人开展地毯式搜索。
“附身,去告诉他们见过我。”
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她不喜欢坐以待毙。
街边上贩卖着廉价营养液的中年男子浑身一抖,表情僵硬地扭头看着正走向自己的目标。
在人逐渐走近后,中年男子拍了拍隔壁的同行。
“你听说没,昨晚交巷那边死了几个醉汉。”
原本还不耐烦的同行立马来了精神,“你也听说这事了!”
“今天我出来的早,看见收垃圾的收走好几个。”
“也不知道惹到了哪个硬茬子。”
“但我瞧着了个怪事!”
男子低下声音,“有个面生的小姑娘就坐在那边,眼神跟要索命的似的!
怪吓人!”
“小、小姑娘?”
“你可别往外说,我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
“行行行,你快说啊,啥小姑娘!”
“看着挺年轻的,眼睛头发黑的发亮,面色惨白惨白,但那一身衣服哟,一瞅就不是咱这地方的,我好像还见过那上面纹路,像是个大家族的族,对,族徽来着!”
说完好像又怕被质疑似的,“我几年前可是见过的,虽然模样不同,但错不了!”
那同行正要问,中年男子突然叫了一声。
“艹!
你吓死个人!”
同行捂着耳朵,转头也吓了一下,摊子外正站着一个人,背光看不清面目。
那人道了几句不好意思,挑选着手中的营养液。
“你们聊的太入神,我都站在这好半天了。”
到底是来买东西的,也不好说什么。
这人反倒好奇起来了,“你们别说到一半啊,什么族徽?”
“你小子还好奇上了。”
那人也不恼,挑了几瓶营养液,付完钱后笑道,“好奇嘛,让我也听听呗。”
买了东西那就不好落人面子了。
--鱼,咬钩了。
女孩从手腕上那条银白丝线的波动中得知这个消息。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会会。
看来找她的,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