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蘅抱着焦尾琴穿过九曲回廊时,听得檐角铜铃被晚风撩拨得叮咚作响。
她驻足望去,天边残阳正如熔金倾泻,将三重歇山顶的琉璃瓦染作血色。
廊下忽有佩剑相击之声。
玄色皂靴踏碎满地落英,那人腰间鎏金螭纹带钩掠过朱漆廊柱,惊起栖在斗拱间的白颈鸦。
沈蘅认得这副装束——半月前北境大捷,镇远将军萧晏班师那日,她曾在乐坊露台望见朱雀大街上玄甲如云。
百姓掷出的青梅砸在吞金兽面甲上,溅起的汁液竟似泼墨山水,在银鞍白马上洇开点点青痕。
"姑娘方才弹的可是《折柳曲》?
"声音似碎玉投冰,却在她抬眸的刹那陡然温软。
萧晏解下佩剑置于缠枝牡丹石案,剑鞘云雷纹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冷光。
他指尖掠过琴身侧板刻着的二十八宿图,甲缝里还凝着塞外砂砾:"第三叠的商音转作宫调,倒像是破突厥连环阵的步法。
"沈蘅广袖下的指尖微微一颤。
这曲《折柳》是她将古谱与边塞笛声糅合而成,寻常乐工只道凄清婉转,却不知暗藏九宫八卦之变。
她轻抚冰弦,琴轸上坠着的伽南香佩与腕间珊瑚镯相击,在暮色中荡开细碎清音:"将军可曾听过,大漠孤烟直时,羌笛声咽处,宫商自会颠倒?
"萧晏眼底似有星火骤亮。
他忽然蘸取青瓷盏中茶汤,在石案上勾画起蜿蜒线条:"若以姑臧城为震位,姑娘这变调对应的,可是突厥骑兵的蛇形阵?
"茶渍在霞光中泛着琥珀色,竟似千军万马奔涌而来。
暮鼓恰在此时隆隆响起,惊得檐下铜铃乱颤。
沈蘅望着茶渍绘就的阵图,忽然想起昨夜在《尉缭子》残卷中读到的"鸟翔阵"。
她将琴身微侧,纤指扫过七弦,泠泠清音如珠玉迸溅:"若是角音对应天枢,羽音对应摇光......"话未说完,腕间忽地一暖。
常年握剑的掌心粗粝如砂纸,温度却灼得人心慌。
萧晏俯身细看琴柱上的星宿图,呼吸间带着松烟墨的气息:"这紫檀木上的昴宿刻痕,为何较其他星官深三分?
""昴宿又称旄头,"沈蘅垂眸望着石案上渐渐晕开的茶渍,"《天官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