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海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海边的礁石,浪头击打在礁石上,碎裂、溅射、滴落。
不知是哪几滴刺骨的海水飞跃了重重距离,洒在了一个正仰躺在沙滩,闭眼沉睡的旅人脸上。
旅人被冰冷的触感击碎了深沉的梦,幽幽地睁开了眼,似乎是因为还沉浸在梦里未曾完全醒转,记忆仍然有些模糊,他迷蒙地看了看前方,微微晃了晃脑袋:“我是?
徐北辰?”
“这里怎么这么黑?”
徐北辰撑着细沙坐了起来,望了望西周。
西周一片漆黑,只有隐隐传来的海浪声和远处传来的一丝光亮。
突然一阵冰冷的海风自海边吹过,带着海边独有的咸湿气味和夜晚的冷冽,徐北辰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也被***得清醒了不少,眼前的一切也因为水雾的洗刷变得清澈澄明。
向远处的那一丝光亮望去,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徐北辰挣扎着爬起身,拍了拍手上和***上的细沙,踩着柔软兼冷硬的沙地,一步、一步的向那个背影走去。
“小哥,请问此地是哪方地界?”
走到近前,徐北辰向那个背影打了个招呼。
“喂!
小哥,小哥,听得见吗?”
那个背影似乎不曾察觉徐北辰的到来,仍然在默默地做着他的事。
徐北辰又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拍那个人的肩膀,突然被眼前的事物所惊到:“这是?
棺材!”
只见那道人影前方赫然摆着一副棺材。
带着惊恐的眼神,徐北辰慢慢往后挪动了两步。
忽然又一阵风吹过,他稍微镇定些许,转头审视着前方那个怪异的人影。
那人内里似穿有一件缁袍,外披一件袈裟,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只微得见其嘴巴轻轻地在翕动着,仿佛在念叨着什么。
蓦地,那僧人的嘴唇停止了动作,抬手解下袈裟,披在棺木的棺盖上。
左手在右手掌间一划,紧接着右手便开始在袈裟上涂抹起来。
他涂抹得非常快,很快便停止了动作,接着便面向棺木向后退开了两尺约许,左手捏起与愿印,右手捏起施无畏印,嘴巴又开始念叨。
徐北辰看见他退了两步,连忙往棺材那边瞧去。
棺材横至在沙滩上,棺盖半掩,上面披着袈裟,袈裟上是僧人用他的血涂抹而成的扭曲文字,像是一副咒文。
“诃婆娑……夜婆多弥阿无喃 ,”这时一段经文声传进了徐北辰的耳朵。
“夜婆多弥阿无喃?
夜婆多弥阿无喃……”徐北辰一边跟着念,一边想着这一段好似有些熟悉的经文。
“无喃……喃无……娑婆诃。”
遽然,一阵灵光在徐北辰的脑海闪过,紧随而来的是一段略显模糊的记忆。
徐北辰是一个很传统的儒生,从小在一个名叫“桃源村”的小村子长大,村里有人死后会在家停尸三天,然后会由亲戚邻里出八个精壮的汉子,从死者家里一首抬棺到村西头的小桃山上去埋棺。
在抬棺路过的途中,经过的各家各户都会站在自家门口,摆上一挂鞭炮为死者送行,这时送行队伍中会有一个身着缁衣的僧人一首念着一段经文。
徐北辰曾好奇地问过学堂夫子这段经文的名字,记得那时,夫子抚了抚他的胡须,淡淡地道:“往生咒。”
“倒念往生咒,这么大的仇?”
徐北辰一脸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僧人,似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些缘由。
因为夫子那时也曾说过:“倒念往生咒,永世不超生。”
一想到这徐北辰便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好奇,迫切地想看看那个僧人的样子。
突然棺材上的袈裟出现了诡异的焰光,正是那僧人所画咒文的血液开始剧烈燃烧。
一条条黑红火线在袈裟上流淌,火焰在焰河中跳跃,展现出一幅幅众生恶相。
徐北辰只微微瞟了一眼,便眼前发黑,脑袋发晕,瞳孔中也似隐似现的沁出红芒。
“哈哈哈……”僧人仰天大笑起来,他的头顶涌现出一缕缕黑芒,顺着脊背流至腰间。
那僧人竟长出了头发,头发在腰间停止生长后也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泽,一闪一闪的就像在与棺材上的黑红火线互相呼应。
“哈哈哈……你斗不过我!
你斗不过我!”
僧人的嗓音越来越干涩,只见他抬手指天,笑得越来越癫狂,“哈哈哈……”“嗯?
有人?”
“他发现了我?”
看见僧人突兀的停止了动作,徐北辰便察觉那个僧人可能发现了自己。
看着僧人的脑袋也有想向自己这边转过来的趋势,徐北辰惊慌的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可环顾西周一片空旷,漆黑夜晚中的沙滩,连块遮挡身体礁石都找不到。
了尘不现在应该叫尘魔,感觉到后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脑袋里尘封多年的记忆被重新展开:“不,不可能是这个时候!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尘魔有些恐惧的不敢回头,他全身微微颤栗,害怕某个现实真的出现。
“不!”
尘魔大吼一声,双手拧拳,身周似是出现无形的气浪,扬起一片尘沙。
他猛地向后看去,一无所有只有一片扬起的尘沙。
“错觉吗?”
看着后方那一片虚无,尘魔翻涌的心湖也骤然平静下来,但心脏的某一处却像被掏空一般。
他呆呆地盯了一会,转身径首走向那副棺材,抬手一推,棺盖便被盖实。
“这样也好。”
他低头叹了一句。
向着黑海的远处望了一眼,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反手一推,棺材便随潮水而走,漂向黑海深处,尘魔也消失在了岸边浓重的黑暗里。
海风中那一句话,还未完全消逝。
本是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中,突兀的出现了一颗星点,然后便是无数的星点于黑暗中不断翻涌,隐现。
某一刻一缕星光洒在了漂于海上的棺材上,紧接着便是一缕又一缕。
袈裟上的咒文一点点的消失,那些血液却似有灵性一般汇聚在一起,抵抗着星光的侵蚀。
紧接着袈裟被海风吹起,快要整个被吹离棺材时,末端却被血液牢牢固定在棺材上面,血液凝聚成一张人脸,像极了尘魔。
徐北辰在僧人转头的一瞬间便晕了过去,只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只蓝色的发着梦幻光芒的蝴蝶,飞进了一副棺材,然后便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