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用‘却’字法
原来,那青石上被人歪歪斜斜的画了朵金花,仔细看,还会发现花朵旁还抹了一缕风丝。
同样金粉描摹,不仔细观察,那一缕风丝更像是收笔时胡乱甩去上的小儿涂鸦之作,根本不入方家法眼。
但左安却立刻认出,此花乃是骗子门中里标志,名为单马聚众图。
浅显的说,就是附近有一个花字门里的骗子选好了目标,但那目标较为棘手,需要寻找同伙,协助行骗了。
左安看完金花图,不再逗留,继续转身朝商界街行去,同时心思也活泛起来。
暗想:‘眼下自己身无分文,外有欠债,虽然央着舅舅可解一时之急。
但老话说救急不救穷,自己折了卖油的本钱,往后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况且爹爹生性笃厚,老实经营,尚有人死被算之时,自己孝顺听话,也难免被继母卷钱抛弃。
就连打算在舅舅的杂货铺里安稳度日,又被小人攻讦诋毁,最终被赶出来,无地容身。
这世道,为善的人善不来报,为恶的人却能锦衣玉食。
那些道德先生,伟光君子却不厌其烦的敦人向善,这岂非是恨不得人人向善,然后任凭尔等拿捏不成?
罢罢罢!
我左安少也寒窗六载,粗通道德文章,奈何世风不容君子谦谦之路,那就别怪我行那狡诈,强梁之举……’俗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左安年纪尚幼,接连遭逢父死,继母抛弃,家业尽没,被小人所构陷,险些丧命等巨变,心境早非在学堂中,持卷吟哦时可比。
今日又被钱财所困,心上那根处事之绳飘散落下,顿时打开了一扇奇诡惊险的大门。
种种骗人弄诈的法子,立时浮现在脑中。
这些法子并非是他胎里带来的坏种,而是月前在船上仓惶跳水逃命,从河里捞出来的。
那是一本用油纸紧密包裹,绑在石头上的古册,当日,左安就是抱着这块石头从河中一步步走到岸边的。
等解下绳子,打开油纸一看,赫然是一门名为‘花门遗策’的,记载了几十种行骗弄诈手段的卷章。
按花门遗策所言,行骗又可分为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等十种手段。
其中的风,也可以称做‘蜂’,就是多人相机作案。
行骗时,一个人没有胆量,或不易成事,所以要多人帮手,往往让人措不及防。
而马,则是指单枪匹马,一人行骗。
这种骗子艺高人胆大,身怀多种手段,每到一处,就会故作高深,帮人指点迷津,从而谋求好处……除此之外,书中还活灵活现的记载了三十种事例,通读下来,不亚于身体力行的教了一遍。
特别是其中一些诡异方法,不由得能让他联想到了人们口中的神鬼手段。
“本来还笑它奇淫狡诈,不想今天却成了救命稻草”。
说完,叹息着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开始朝街两侧的店铺落去。
他在物色目标,寻找机会。
虽然左安能记得书上的种种事例,但却不具备那书上的手段,想来想去,只有‘却’字一法最容易施展。
却,也就是‘雀’,该骗术是泼皮无赖的惯用伎俩,善于利用一些空档来为自己谋取好处。
使用者要像麻雀一样机变灵活,能抓住空档,趁虚而入,同时要做到不被人怀疑。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观察,左安很快就发现了一家布店。
这个铺子开在商街头里,专卖外地运来的池州布匹,因为布匹厚实,花色鲜亮,耐磨耐洗,平日里顾客云集。
而今天的人又是格外的多,其中还有几个大主顾。
此刻,店主正忙着往里屋招待游商,两名伙计,一个扛着两匹布跟着主顾去送货。
一个划好价后,选完花色,正要往马车上装,看样子,是要跟送到码头去的。
“机会来了。”
左安目光一闪,放慢脚步,朝对个的一家瓷器店走去。
先装模作样的挑了两个盘子,对伙计喃喃道:“昨个跟堂客拌嘴,生了一肚子闲气,今天她又拿臭脸对我,没奈何,只能买些喜欢的玩应去哄。
你说女人家都喜欢些什么?”
伙计看他穿着寒酸,挑的也都是粗磁,哪有闲心招扶,随口嘲讽道:“金银细软,胭脂水粉,你买的起么?
最不济也要剪几尺花布才能讨女人花心,你倒好,竟要买粗瓷盘……往旁边挪挪,那有泥盘,买回去了,砸在头上也不疼。”
“有道理!”
左安一拍脑门,放下粗瓷盘便朝对面布店走。
因为他一首用眼睛吊着对面,发现布店的第二名伙计也跟着主顾押车走远了,眼下店中只剩下店主一人,正在内间招待两名游商。
而且,他还发现,从此处往对面看,只能看见摆放布匹的案子,根本看不见布店柜台。
这对他来说,正好有文章可作。
“掌柜的,来一匹蓝纹麻布。”
左安走进布店时,老板正在里间招待两名游商,听见喊声后连忙挑帘出来。
等打量完左安,问清所要购买的麻布款式,随口道:“客官好眼力,本店的蓝纹麻布产自池州,浆洗工艺独到,非常耐穿,一匹只需一两银子。”
左安所说的款式自然是比较便宜的那种,很符合他的穿着打扮。
听完店家所言,他点点头,并不急着付钱,而是在两匹同款式,花色上却略有差异的布前犯了难。
“快入冬了,堂客点名要买你家布,说耐穿,让我带钱过来,打算给一家老小都置办上一套新棉衣。
不过这花色该如何选择?
我钟意的她未必喜欢,她喜欢的我如何能……”这时候,里间的游商喊店家过去。
那两位游商谈的是几十两的大生意,店家自然不能冷落了。
一拱手道,小兄弟慢慢挑,我先去招待里边的两位贵客,一会自有伙计回来招待。
说完挑开门帘进里屋了。
左安嘴角一笑,首接抄起手上的一匹蓝纹麻布,对着柜台方向毕恭毕敬的拱手回礼,然后转身便朝店外走去。
此时店内无人,路过者看他拱手而行,只以为是买完东西告辞离开。
而对面瓷器店的人又看不真切,浑然没想到,他手中的布匹是‘拿’来的。
出了店后,左安还故意朝瓷器店伙计一扬手:“小哥子所言极是,买点花布或许能讨来女人欢心,正好给自己加一件新棉衣。”
那伙计听完朝他翻了个白眼。
同时心头暗悔,只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一副穷酸相,出手就能买下整匹布,这没一两银子怕是下不来。
那边,左安行过街角,连忙拐进一条胡同,心脏还在卟咚卟咚狂跳。
幸好布匹到手了,眼下只要卖了布匹就能换来一两银子,足够自己宽松一些日子了。
想到这,他刚要转身朝另外一条街拐去,突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阴仄仄的声音:“那闲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脱布行拐,你真当世人好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