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道士所请
麻着胆子转头看去,一个头戴草笠,身着青色道袍,脚蹬云履的中年道士正定定的望过来。
这道士手里还用竹竿撑了面黄布旗子,写有一副对联,上联是:笔如尖刀,劈开昆吾分石玉。
下联接:目似闪电,深入西海辨鱼龙。
原来是个游方算卦的假道士,真真癞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
左安顿时不慌了。
因为这类道士在‘花门遗策’中也有记载,挂在金字后面,也就是算命先生。
这类人粗通玄学,喜说鬼神因果,专门利用世人敬畏神明的空子,专挑些吉凶来唬人,通常无往而不利。
这假道士怎么就盯上自己了?
按理说,大家都不光彩,就像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甭说谁黑。
略为迟疑,按照‘花门遗策’的切口,左手成拳,右手横盖在上面,往外一推:“大河九转到我家,东风吹过满金花。
阁下走水了。”
这是告诉对方,金花十脉有我这支,如果你是行里人,就过界了。
道士一愣,认真看了看他盖在下面的拳头,果然有小指伸出,微微对着胸口。
连忙放下竹竿, 右手大拇指伸出成拳往下一扣,左手拍胸口道:“金花散做满天星,落下山海皆弟兄。”
说完,大拇指对着地面画了两圈,这才翻过来,把手张开。
原来,金花一门是骗子们自己的美称,通常都是父传子,或者生性狡诈,无师自通的闲棍儿,根本没有什么帮派规矩可言。
但是什么行当都有高低之分,有家传的骗子就看不起那些临时起意的闲棍儿,久而久之衍生出了不少切口。
说白了,切口也是论资排辈的本钱,同样的骗子,懂切口的就比不懂的有身份,只有传承切口都对上的才算门里人。
比如眼下,那道士本来不知打的什么盘算,等左安一亮出切口,他顿时收起了咄咄逼人的心态。
不过,这倒把左安难住了,因为花门切口众多,能临时想起一个己经是万幸,可要想接下去,继续交谈,就开始力所不及了。
幸好,那道士的切口和手势,他能看懂听懂大半。
意思说门里人彼此不熟悉,偶然碰见了难免冒犯,老哥给你赔罪了。
于是点点头,说了声幸会,转头就走。
那道士被他一番虎头蛇尾的操作闪的老腰生疼,连忙开口道:“小哥子且慢!
看你竟为了一匹粗布出手,像着急用钱的,正好我这有个主顾,需要搭把手,事成后可以分你二两银子当做跑腿费。”
原来那道士看着左安年轻,但毕竟是懂切口的,想来也是得了祖上传承,他那套神鬼因果之说自然不能再用,索幸用钱引诱。
那边,左安本想溜之大吉,一听有二两银子可赚,顿时挪不开步了。
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还欠了一两多的外债。
可花门骗子通常心思狡险,他实在不愿意沾边,想了想,回身试探道:“危险的,露面的,有后患的免谈。”
那你还做个屁骗子!
道士嘴角不自然的一抽,随即哈哈大笑道:“小哥子勿忧,我只要你拿着特定弓箭,到黄泥山转一圈,便有银子拿。”
黄泥山?
左安略微皱眉,因为那是城外的一座乱葬岗,埋了不知多少异乡客死之人。
据住在附近猎户说,经常能在晚上听见凄凄切切的,或者撕心裂肺的鬼哭声。
心里一突,冷脸道:“你想让我晚上去黄泥山?”
道士连忙摆手,先从袖口掏出一串大钱扔过来,足足有二十几枚,然后才道:“非也非也,哥子只需从明天开始,早晨,中午,傍晚去走一圈,不用靠太近,在乱葬岗外小立片刻就行。”
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努力回想‘花门遗策’上的种种事例,发现并没有乱葬岗转圈一说,况且白天去转,离城又近,也没什么危险。
掂着手中铜钱沉吟少许,便答应了下来。
那道士也不废话,当即交代了去何处取弓,事后去哪个钱庄领钱,为此还特意领着他去钱庄确认。
二人分开,左安又用手中那匹蓝纹麻布换了一两银子,转头来到路边一处路边摊,吆喝道:“店家,一碗羊杂汤多放辣子,陪配十张胡饼。”
“好嘞客官,要一几刀羊肉么?
口外货,***嫩的好像大姑娘腰,用筷子一夹首冒油水哩。”
左安吸溜了着口水,低头一算,赶紧摇头:“不了,下次。”
“一共西个大钱”。
取了钱递给伙计,不多时,一碗热乎乎,冒着香气的羊杂汤端了过来,外加一大摞胡饼。
左安连忙端起大海碗,顺着碗沿嘬了一圈,掰开胡饼,抿着汤里油性,开始狼吞虎咽。
结果刚吃了几口,就被辣子呛的连打喷嚏,眼窝里的金豆子也跟着打转。
自从生病以来,他是冷也无人问,饭也无人管,整天捱在床上,期期艾艾的来回打跌,方知活着如何艰难。
而今终于又吃上了一口热乎的饱饭,那酸楚又满足的心情,就像垫在桌角的王八壳子,憋也憋不住。
申时,左安手拎十斤粗米,两斤油,怀里还躺着一块盐巴,领着一个挑柴的乡人回到泥洼胡同。
“呦喂,小哥子一出去就有进项,真是个勤快人。”
房主车老歪正在给一家租客修窗户,连忙从旁敲边鼓。
左安哈哈一笑,胸中块垒又消去了几分,顿觉神清气爽,连风寒过后头重脚轻的毛病都好了几分。
将车老歪请进屋里,房租五十文,杂税七枚大钱都一并结清。
回身把木柴堆在外屋,米倒进缸中,油和盐放在灶台上,一看,屋里顿时多了几分人气。
等忙完这些,突然又想起了那本藏压窗下的“花门遗策”,进到里屋刚要去够。
“吱吱~”“吱吱~”鼠叫声响起,两只巴掌大小的灰老鼠,一溜烟从床底钻出来,顺着墙面首接爬梁上去了。
“糟糕!”
左安大呼着往窗下伸手一拽。
哗啦啦~一片片书页如雪花般飞将起来,落得满地满床都是。
“该死的老鼠,竟跑到床下啃书本,学起腐儒来了!”
他气的一边跳脚大骂,一边朝手中看去。
只见原本好端端的一本古卷,眼下被老鼠啃的只剩下软绵绵的一张绢布……“咦?
哪来的绢布,怎么还滑滑的,入手冰凉丝腻。”
连忙放到面前,摊开了再看,目光登时被几个气象万千的大字给吸引住了。
“八…门…惊凤……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