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日前父亲赠他的及冠礼,羊脂白玉雕着螭龙纹,在暮色里泛着朦胧的莹光。
"三郎又在发痴!
"二哥赵衡的靴子突然闯入视线,玄色锦缎下摆沾着几点朱砂,"快些收拾,酉时三刻的宴席可耽误不得。
"赵凡仰头望去,赵衡身后跟着十余名青衣仆从,正往泊在埠头的画舫搬运檀木食盒。
江风掀起他鸦青色披风,露出腰间悬着的鎏金错银剑——那是去年大哥赵昀从闽地带回的越器。
"二哥可知父亲为何突然宴客?
"赵凡起身掸去衣上浮尘,目光掠过江面星罗棋布的商船。
暮春时节的运河本该千帆竞渡,此刻却只零星飘着几艘乌篷船,船头渔火在渐浓的夜色里明灭不定。
赵衡的笑意凝在唇角。
远处传来画角声,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雪白羽翼掠过泛起紫霞的天际。
"听闻刺史大人得了件前朝秘宝。
"他压低声音,指尖在剑鞘上敲出三短一长的暗号,"今夜宴请的,可不止钱塘士族。
"戌时的更鼓在巷陌间荡开时,赵凡跟着两位兄长登上画舫。
八盏琉璃宫灯将舱内照得通明,紫檀案几上错落摆着越窑青瓷盏。
父亲赵承嗣端坐主位,玄色深衣上的银线云纹随烛火流转,似暗夜涌动的潮汐。
"此物名唤太虚镜。
"赵承嗣掀开案上锦缎时,赵凡听见大哥倒抽冷气的声音。
青铜古镜边缘蟠螭纹己有些许剥蚀,镜面却澄澈如新,映着跳动的烛焰竟显出几分幽蓝。
江风突然变得急促,舷窗外的渔火接连熄灭。
赵衡猛地按住剑柄,赵凡这才发觉画舫不知何时己漂至江心。
镜中蓝光骤然大盛,他腰间玉佩突然滚烫如炭,耳畔响起细密的金玉相击声。
"闭气!
"赵昀的暴喝与破水声同时炸响。
三道黑影自江面腾空而起,寒光首取赵承嗣咽喉。
赵凡被兄长推倒在地的瞬间,看见父亲袖中飞出一道黄符,朱砂符文遇风即燃,化作三条火蛇缠上刺客手腕。
画舫剧烈摇晃起来,案几倾覆,青瓷碎裂声与兵刃相交的铮鸣混作一团。
赵凡滚到舱角,玉佩不知何时己浮现血丝般的纹路。
他借着倾倒的屏风遮掩望去,只见赵衡的剑光如游龙惊鸿,却渐渐被七名黑衣人逼至船尾。
"带三郎走!
"赵承嗣的嘶吼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昀的玄铁陌刀斩断舱柱,画舫开始倾斜。
赵凡被大哥拽着跃入江水的刹那,瞥见镜中映出父亲眉心一点朱砂,殷红如残阳坠海。
刺骨的江水吞没所有声响。
赵凡在湍流中挣扎,玉佩突然发出清越鸣响,一道柔光裹住他向下游漂去。
意识模糊前,他隐约看见江底有青芒流转,似万千星辰沉落寒潭。
赵凡是被指尖的刺痛惊醒的。
湿漉漉的芦苇叶划过手背,他躺在浅滩上,半边身子还浸在江水里。
晨雾中传来悠长的鹤唳,玉佩嵌在鹅卵石间,裂纹里渗出的血丝竟凝成凤鸟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