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女人有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她抿了抿嘴唇,让颜色更加均匀。
“完美。”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烫金音乐会邀请函,落款是呡妤优雅的签名。
距离慈善晚宴己经过去五天,眠栖没想到那位高不可攀的呡家大小姐会如此迅速地发出邀请。
她拿起手机,再次确认自己伪造的身份资料——林栖,24岁,海外留学归来,继父是新兴进出口贸易公司老板。
这个身份足够体面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完美符合一个试图打入上流社会的新贵形象。
眠栖从衣柜里取出那件深蓝色丝绒礼服这是她用上周刚获得的钱买的唯一一件真货,标签上的价格让她当时手指发抖。
但现在,当她抚过面料上细腻的纹理时,只感到一阵快意。
“值得。”
她自言自语着穿上礼服,感受着昂贵的面料贴合肌肤的触感。
镜中的女人瞬间变成了一个优雅得体的富家女,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个偷心的骗子而己———呡家别墅的音乐厅灯火通明。
眠栖递过邀请函时,管家多看了她一眼——显然,呡小姐很少邀请陌生人到私宅。
厅内约有三西十位宾客,大多是社会名流和艺术界人士。
眠栖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目光扫视全场,很快锁定了站在三角钢琴旁的呡妤今晚的呡家大小姐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银发盘成简洁的发髻,露出一截修长的颈项她正与一位白发老者交谈,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眠栖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林小姐,你来了。”
眠栖转身,发现呡妤不知何时己经来到她身后。
近距离看,呡妤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极深的绀青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感谢邀请,呡小姐。”
眠栖举起香槟杯,〝您的家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叫我呡妤就好。”
呡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演出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我带你参观一下?”
这是个超出预期的优待。
眠栖点头,跟着呡妤穿过拱门,来到一条挂满油画的走廊〝这些都是家族收藏。”
呡妤介绍道,“大部分是十九世纪欧洲作品。”
眠栖装作认真欣赏画作,实则用余光观察着呡妤。
在无人处,呡家大小姐的肩膀线条似乎放松了些,脚步也不再那么精确规整〝这幅很特别。”
眠栖在一幅小型肖像前停下画中是一位与呡妤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同样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但眼神更加柔和。
呡妤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家母,她生前是位业余画家。”
〝《晨曦少女》的作者?”
眠栖明知故问。
“你知道?”
呡妤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眠栖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我在拍卖目录上看到过署名,那幅画有种特别的...孤独感。”
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台词。
根据资料,呡夫人在呡妤五岁时***身亡,而《晨曦少女》是她生前最后一幅作品。
呡妤的手指轻轻擦过画框边缘:“你看得很仔细。”
她的声音依然平稳,但眠栖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家族戒指转了小半圈。
“我父亲去世时,只留给我一块破表。”
眠栖突然说,“但那就是我的《晨曦少女》。”
这是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父亲确实留给她一块表,但那男人是个酗酒的骗子,表也是偷来的眠栖在说出这句话时,甚至让自己眼眶微微发热——这是她最擅长的表演。
呡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看穿什么,最终,只是轻声说:“音乐要开始了。”
音乐会进行到一半时,眠栖注意到呡妤悄悄离场。
她等了五分钟,也借口去洗手间溜了出来她在温室花房找到了呡妤呡家大小姐正站在一丛白玫瑰前,手里握着一把小剪刀,却迟迟没有动作〝需要帮忙吗?”
眠栖走近。
呡妤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只是有些枝条需要修剪。”
她终剪下一根多余的侧枝,“你不喜欢肖邦?”
“更喜欢和人交流。”
眠栖大胆地接过剪刀,指尖故意擦过呡妤的手背,“比如,为什么呡家的大小姐会在自家宴会上逃出来?”
呡妤没有立即回答。
月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给她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银辉眠栖突然发现,卸下社交面具的呡妤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你知道为什么白玫瑰最珍贵吗?”
呡妤突然问,“因为它们最容易显出瑕疵,一点灰尘,一点伤痕,都无所遁形。”
眠栖听懂了弦外之音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拂去呡妤肩上一片并不存在的花瓣:“完美很累吧?”
这个逾矩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眠栖的手指还停在呡妤的锁骨上方,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传来的温度她应该立即道歉,收回手,挽回这个危险的越界——但她没有。
呡妤也没有后退。
在月光下,她们像两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彼此逐渐加快的呼吸证明时间仍在流动。
〝呡妤小姐?”
管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徐董事长在找您。”
魔法瞬间打破。
呡妤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领:〝我们该回去了。”
回音乐厅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但在转角处,呡妤突然停下:〝周六有个艺术论坛,如果你有兴趣...”“我很乐意。”
眠栖迅速回答,心跳快得不像话。
——回到酒店房间,眠栖踢掉高跟鞋,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
她盯着天花板,复盘今晚的每个细节计划进行得比预期更顺利——呡妤显然对她产生了兴趣,而且不仅仅是社交层面的兴趣。
床头手机突然震动。
眠栖抓起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进展如何?
“她删掉短信,从行李箱夹层取出另一部老式手机。
行李箱里除了这台手机和几件换洗衣物外,几乎空空如也——与她精心维持的富家女形象形成可笑对比。
“很顺利。”
眠栖拨通电话汇报,“己经获得初步信任。”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别被表象迷惑。
呡家没一个简单角色。”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眠栖下意识摸向耳骨上的三个银环——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希望如此。”
男人冷笑,〝记住你要找的东西。”
通话结束,眠栖走到窗前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城市另一端呡家别墅的灯光。
她想象着呡妤现在在做什么——也许在听管家汇报明日行程,也许在审阅公司文件,也许...也在想着今晚花房里的那一刻眠栖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她扯下耳环扔在床头柜上,金属与木质表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镜子里的女人还穿着那件昂贵的蓝丝绒礼服,但妆容己经有些晕染,露出疲惫的底色“别犯傻,”眠栖对着镜中的自己咬牙道,“那不过是个任务目标。”
但当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月光下呡妤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句说出口的“完美很累吧”眠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她需要集中精力完成任务,拿到报酬,然后像往常一样消失这才是她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