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坠青云
断剑贴着他的脊背发烫，青光裹住他与母亲，崖壁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流火。
那些修士的咆哮被碾碎在云海里，只剩丹田处翻涌的灼痛——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水灌进他的经脉。
“砰！”
后背撞上硬物的瞬间，青光如茧碎裂。
江临呕出一口血，发现身下是半截斜插在山缝中的青铜巨剑。
剑身布满苔藓，却托着两人稳稳悬在千丈高空。
母亲滚烫的额头贴着他后颈：“阿临……这是哪？”
“修仙人的飞剑。”
他扯谎时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崖底冲上的硫磺气，熏得人眼眶发涩。
巨剑尽头是座凿进山腹的洞府。
石门高逾十丈，上刻“青云”二字，却被一道剑痕劈成两半，裂痕处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
江临放下母亲，发现断剑正在袖中震颤——门缝里渗出的风带着同样的锈味。
推开门的刹那，千百点磷火自洞顶亮起。
洞窟穹顶刻满狰狞剑痕，每道裂痕中都嵌着半截骸骨。
那些骨头泛着青黑，像是被毒火淬炼过千年。
江临踩到一块碎骨，咔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惊起石缝中一团幽蓝鬼火。
江临僵在原地。
洞窟中央矗立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上都钉着一具尸骸。
最外侧那具还能辨出人形，胸口插着七枚透骨钉，钉尾缀着早己褪色的符纸；中间几具却生着龙角蛇尾，鳞片间渗出腥臭黏液；最里侧的两具干脆是两团焦黑肉块，仿佛被雷火劈过千百遍。
“这是剑狱。”
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似活人。
江临悚然回头，发现老人眼底泛着青光，枯手指向东南角的尸骸：“三百年前，青云剑主斩九大天魔于此……九剑钉魂，永镇地脉……咳！
咳咳！”
血点溅在青砖上，竟凝成蝌蚪状的符咒。
断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入东南角那具尸骸的眉心。
尸骸剧烈抽搐，空洞的眼窝亮起猩红火光：“楚昭！
你封我三百年，如今竟让蝼蚁辱我尸身！”
江临扑向母亲，尸骸的指骨却抢先一步***老人天灵盖！
黑气顺着指骨灌入躯体，母亲的脸皮瞬间爬满蛛网般的青筋。
江临暴吼一声，柴刀劈向尸骸腕骨，刀刃却在触及黑气时崩成碎片。
“阿临快走……”母亲的笑混着血沫，右手猛地抓住尸骸腕骨。
江临看见她袖口滑出半块玉佩——是父亲唯一留下的遗物。
青光炸裂。
玉佩碎成齑粉的瞬间，洞窟内九根铜柱同时轰鸣。
钉在柱上的尸骸疯狂扭动，锁链哗啦作响，东南角那具骸骨却发出厉鬼般的尖啸：“楚昭！
你连亲妹妹的魂印都算计！”
母亲软倒时，那具骸骨己化作飞灰，只剩断剑哐当坠地。
江临抱起气息微弱的老人，发现她胸口透出青色剑纹，与自己掌心的一模一样。
“吞了……剑魄的……是你啊……”母亲攥住他衣襟，力道大得惊人，“去北边……咳！
北邙江底有……”枯手垂落时，洞窟开始崩塌。
青铜柱接连倾倒，钉在上面的天魔尸骸挣断锁链，腐肉中伸出白骨利爪。
江临背起母亲尸身狂奔，身后传来饕餮吞食般的咀嚼声——那些挣脱束缚的天魔残躯正在互相撕咬。
江临背着母亲尸身跃上青铜巨剑。
山崩的轰鸣中，碎石如暴雨倾泻。
一道龙尾尸骸破土而出，口中喷出腥臭毒雾。
江临挥动断剑格挡，剑锋触及毒雾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他虎口崩裂。
**“小子，你娘亲替本座挡了死劫，现在该付利息了。”
丹田处的声音带着戏谑。
“闭嘴！”
“北邙江底藏着青云剑匣，不想被那些修士剁碎喂狗，就……”江临突然调转剑头冲向崖壁！
巨剑刮擦岩层的火花映亮他充血的眼，剑气在石壁上犁出三丈沟壑。
九霄剑魄在他识海中冷笑：“够疯！
当年楚昭那伪君子若有你半分决绝，何至于被亲妹妹捅穿丹田？”
他在云层下看见一条大江，浪涛间沉浮着森白兽骨。
断剑忽然低吟，江面竟浮起一艘白骨拼成的舟。
舟身由数百根脊椎骨咬合而成，肋骨做舷，头骨为灯。
舟头插着半截石碑，碑文被血垢糊住，唯有一个“楚”字清晰如新，每一笔都像剑痕刻就。
骨舟行至江心时，黑云压城。
三道剑光自云端劈下，江面炸起十丈血浪。
江临认出是昨夜追兵——黑袍人袖口绣着金线骷髅，持剑者皆是独眼，左眼眶内嵌着猩红晶石。
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白骨脸：“交出魔剑，留你全尸。”
他屈指弹出一道绿芒，江临挥剑格挡，绿芒却化作毒藤缠上剑身。
藤蔓间睁开密密麻麻的血瞳，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断剑在掌心发烫。
江临盯着舟头“楚”字碑，突然一脚踹向碑底。
骨舟轰然解体，三百根兽骨化作利箭射向追兵。
黑袍人袖中飞出磷火抵挡，却有一根腿骨穿透绿焰，将他左肩钉出个血洞。
江临借力沉入江底前，听见丹田里传来狂笑：“对！
这才是青云剑主该有的疯劲！”
江水灌入口鼻的刹那，掌心剑纹绽出青芒。
他在水下睁眼，看见江底沉着百丈长的青铜棺椁。
棺身缠绕九条蛟龙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一颗修士头颅。
那些头颅面目鲜活，七窍中不断涌出黑血，将江水染成墨色。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他挥剑斩向棺椁铁链。
锁链崩断声如龙吟，棺盖轰然开启的瞬间，滔天剑气将追兵绞成血雾。
江临是被血腥味呛醒的。
他躺在江滩上，身旁插着那柄青铜断剑。
剑尖挑着颗仍在抽搐的心脏，黑袍人的无头尸身跪在十步外，指骨深深抠进地面。
江面飘满残肢，血水将晨雾染成淡红。
一只断手扒住礁石，掌心晶石闪烁：“魔剑现世……禀告宗主……”话音未落便被浪头打碎。
“你杀的？”
他握剑的手发抖。
“是你心中的恨意杀的。”
丹田处的声音懒洋洋道，“本座不过借你三分力气……别愣着，去捞剑匣。”
江临踏入血水中时，瞥见自己倒影——眉心多了一道青色竖纹，像未出鞘的剑。
江底传来沉闷震动，九条断链如巨蟒游来，托起一具玄铁剑匣。
匣上刻着两行血字：“剑出青云天下劫，匣藏日月证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