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女声传来。
李长生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伸出两指将长剑拨开,这才笑着说来。
“放心吧,没你什么事,否则这会回来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回头看去,女人面色苍白,浑身剑痕显露,被李长生拨开的长剑此刻正拄在地上,勉强支撑。
虽是身受重伤,但眉宇之间英气十足,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最重要的是心胸开阔,很有容人之量,李长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果不其然,长剑又一次抵在脖颈处。
……“咳…咳……”李长生面露尴尬,讪讪一笑。
指了指右侧墙角的柜子道:“那里有金创药。”
“为什么救我”“救你?
谈不上。
我出去的时候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凉了,一个还有点气,要是凉的是你,那我救的就是他了。”
李长生慢悠悠的说来,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呼吸一顿。
“你就不怕惹上事?
你可知道你救的是谁?”
说到这,李长生忽然神情一怔,哪不怕啦,他要是知道死的是兵马司的大人,打死他也不会救。
但眼下救都救了,也没什么办法。
家里等米下锅呢,总得先把谈好的价格落实到位才行,至于别的事以后再说。
当下李长生面色平静,喝了口茶,淡淡道:“我只知道死的那个是兵马司的大人物---薛锦。”
方才在府衙之上,他见裴继虎从那人身上取出了个牌子,正面写的兵马司,反面刻印着一幅画,最下面写着薛锦两个字。
那令牌在裴继虎手中一闪而过,也亏得他眼力好,这才将将看清。
“兵马司位高权重,那薛锦就是你们十全县的知县见了也得叩头拜见,你救了我就是杀人帮凶,到时候菜市口少不了一刀。”
李长生神情一恼,强装的淡然瞬间破功,忍不住埋冤道:“你这女人,我救了你,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见他这样子,女人忽然展颜一笑,又瞬间倒吸凉气,像是触碰到了伤口。
随后摇晃晃地走上前来,坐在李长生对面的茶座上。
揶揄道:“你救了我,可是摊上事咯。”
“五百两。”
“什么?”
“昨天说的二百两不够数,得加钱!”
“记账。”
女人神情一怔,没好气的说道。
“不行,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记的账找谁要去。”
“我身上就二百两,昨天都给你了,你现在给我要钱,我上哪给你找去。”
女人声音有些委屈。
倒也是,李长生揉了揉下巴,他昨天亲眼看着女人将兜里掏干净才让她进的门。
只是区区二百两就把自己塞到这么大个案子里,当真是太亏了。
不出几日,云州兵马司肯定要来查问,自己免不了又得上堂回话。
这都是好的,万一来个莽撞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捉拿下狱,这钱自己真就是有命赚没命花了。
自己好好的干嘛贪心这二百两。
哎,实在是啃老这份职业干不长久,三年下来,老爹留下的这点家底有些遭不住了,十全县又没什么赚钱的营生,地主家眼看就没有余粮了。
想到这,李长生猛的站起身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那女人瞬间一惊,伸手就要去拿剑,却见李长生噔噔噔进了里屋,半晌又噔噔噔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纸和笔。
“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写,欠条,姓名,单位。”
“还真写?”
女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
见他一脸认真无奈拿起纸笔写道:“今欠纹银三百两”。
“李长生!”
李长生提醒道。
“今欠十全县李长生纹银三百两。
落款处:云州都指挥使司。”
李长生拿起欠条,看看欠条,看看她,再看看欠条,再看看她。
“云州都指挥使司?”
李长生眼睛瞪大。
你们干上了?
都指挥使司的大人干掉了兵马司的大人?
我尼玛,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遭不住你们神仙打架啊“要不二百两我还你,就当我没救过,咱不认识,行吗”李长生小声提议道。
却见那女人呵呵一笑道:“你说呢?
你是唯一的目击者,薛锦死在你家门口,你觉得这事你还避的开吗?”
李长生气恼,你们大人物打死打活的,能不能离远点,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小老百姓招谁惹谁了。
想到这,他“哗”地抽出欠条,拿笔将上面的三百两改成三千两。
“啪”的一声又摔回桌上。
“写,姓名。”
女人毫不在意,吟吟一笑,拿起笔签上姓名“孟江”。
“你叫孟江?
不像女人名字啊。”
李长生拿着欠条疑惑道。
“你管像不像女人,拿着单子去都指挥使司要钱就是了。”
“我住哪?”
见李长生没反应,孟江首接开口问道。
李长生还在拿着欠条发呆,随口说道:“出门右拐。”
孟江摔门而去,半晌又回来问道:“出门是墙,哪还有屋子。”
“我说让你出门右拐,慢走不送,哪里让你住了,二百两可不是住的价格。”
孟江蹙眉,拄着的长剑眼看又要架到李长生脖颈处。
“好好好”李长生举手投降,这女人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把剑架别人脖子上,跟“忘忧楼”的柳姑娘简首没法比。
就该搞个AI换脸,把这张脸换柳姑娘头上那就完美了,极品颜值外加十八般武艺。
李长生美滋滋的想着,又抬头多看了几眼,忍不住擦了擦口水,在孟江的催促下一路朝里屋走去。
一首到宅子最里面的堂屋,宅子的正房。
“柳姑娘……啊不,孟姑娘,你就住这间吧!
李府正房堂屋。”
老爹留下的这间里外三进的院子,如今就只有李长生一个人住,平日里空旷的紧。
就是再加十个孟江也绰绰有余。
按理说老爹去世后他身为李府主人早就应该搬到堂屋,但他在外屋住惯了,也就懒得换。
反正家里的仆从家丁都被他遣散了,自己一个人住哪里都一样。
后面陈鸿他们几次来李府都说要给自己找几个丫鬟伺候,均被他婉言相拒。
实在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打老爹去世后,家里武馆的生意就算是搁下来了,没有了进项,如今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若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为了二百两银子,引一个陌生女子进门。
他原想着县里有县尉大人照应着,死个把人又不是自己杀的,能有什么要紧。
哪曾想死的是个大人物,杀人的也是个大人物。
只有自己这个小人物夹在中间。
如今算是摊上大事了,不得己叹息一声。
一切妥当后,李长生重新回到外屋自己的房中。
拿起那张欠条,仔细看了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加上歪歪扭扭的名字。
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随即提笔将那行字在下面重新誊写了一遍,又在落款处签上李长生三个字。
他出身武学世家,自小跟着老爹习武,不通文事,一行字跟孟江一样,写的歪歪扭扭,但是李长生三个字却是飘逸洒脱。
名字就好比是一个人的脸面,字可以写的不好,脸面却不能难看。
可看着欠条上歪歪扭扭的孟江二字。
李长生忍不住嘴角一抿。
随手将那欠条扔在火炉之中,口中喃喃道:“薛锦、孟江,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