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桂花香浸透了朱漆宫墙,李青站在太医院天井里,看着面前七八个描金拜帖堆成小山——全是各府贵女邀他参加重阳宴的。
他指尖划过最上面那封镶着珍珠的帖子,唇角扬起半分促狭:是英国公府的千金,昨日在御花园“摔”进他怀里,顺手塞了支缠枝莲纹金钗在他袖中。
“仙师,英国公府的马车己在宫外候了半个时辰。”
小药童捧着个漆盒进来,里面是李青昨夜用玫瑰花瓣、蜂蜡和现代甘油捣鼓的“养颜脂”,粉白如霜,清香盈鼻。
他随手抹了点在唇上,顿时显得唇色莹润,惊得小药童差点打翻漆盒。
“去回英国公府,就说仙师要先给公主殿下送‘重阳贺礼’。”
他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里面装着用牵牛花汁和 alum 调制的“变色胭脂”,遇水则红,擦干即褪,正是安庆公主前日缠着他要的“仙法美妆”。
乾清宫西暖阁,安庆公主正对着铜镜发愁,鬓边的菊花簪怎么戴都歪。
李青推门而入,指尖轻弹,簪子竟自己悬在半空,稳稳落在公主乌发间——其实是他在簪尾系了根透明鱼线,早让小太监在房梁上扯着。
“呀!”
公主捂住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是仙术!”
“公主说笑了,”李青凑近,替她调整发簪角度,袖口的沉水香混着玫瑰养颜脂的气息漫开,“不过是些取巧的法子。”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螺钿匣子,打开来是十二色花瓣形状的胭脂膏,“这是臣用西季花卉调制的‘花露胭脂’,春日用桃花,夏日用芙蕖……”话未说完,公主己抢过匣子,指尖蹭了点桃红色抹在唇上,镜中顿时人面桃花相映红。
“明日重阳宴,”李青忽然压低声音,“臣给公主准备了件宝物——会‘唱歌’的琉璃盏。”
见公主满脸疑惑,他掏出个玻璃风铃,串着七片不同形状的琉璃片,“风吹过便有清音,可比丝竹悦耳多了。”
其实是他照着现代音乐盒的原理,让巧匠按音阶打磨的,此刻轻轻一晃,叮咚之声果然清越空灵。
离开公主寝宫,李青刚转过九曲桥,就被个穿鹅黄襦裙的身影拦住——是王院使的千金,昨日刚因为“养颜膏”过敏来找他算账,眼下却捧着个锦盒,耳尖发红。
“周小姐安好?”
他明知故问,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红痕——其实是他故意在给的药膏里加了点薄荷醇,清凉止痒,却唬得小姑娘以为是“仙药显灵”。
“那、那个……”王小姐把锦盒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发间的银铃叮当乱响。
李青打开一看,里面是串东珠手链,还有张字条,歪歪扭扭写着:“仙师前日说的‘酸碱中和’,究竟是何意?”
他忍不住轻笑,想起那日给她解释为什么肥皂水能治蚊虫叮咬,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倒比背《千金方》还认真。
重阳宴设在御花园,金菊绕台,宫灯如昼。
李青刚到宴前,便被七八个贵女围住,英国公府的千金更是首接拽住他衣袖,指着桌上的琉璃碗:“仙师快瞧瞧,这‘水晶冻’怎么做法?”
碗中是他教御膳房用石花菜熬的凉粉,拌着蜂蜜和碎果仁,此刻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恍若琼浆。
“此乃‘玉露凝霜’,”他故意板起脸,“需在子时采集荷叶上的露水,佐以南海鲛人泪……”话未说完,安庆公主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快看!
仙鹤!”
众人抬头,只见三只白鹤正从假山后飞来,翅膀上竟泛着荧光——李青早让人用萤火虫的磷粉涂在鸟羽上,此刻在夜色中展翅,真如仙人坐骑临世。
贵女们纷纷起身张望,他却趁机往英国公府千金耳边低语:“方才拽我衣袖时,可是把臣的‘传音符’扯掉了,今夜子时,御花园西角门……”姑娘顿时面红耳赤,差点打翻琉璃碗。
酒过三巡,礼部尚书忽然捧着个锦匣上台:“听闻小仙师通阴阳,能断吉凶,敢请为老夫算上一卦。”
李青挑眉,知道这是昨日朝堂上被他抢了风头,此刻来刁难的。
他接过锦匣,里面是副象牙算筹,忽然笑道:“尚书大人不如写个字,臣以拆字法断之。”
“就写‘秋’字。”
尚书捋须道。
李青提笔在沙盘上写下“秋”字,忽然用朱砂在禾字旁点了两点:“禾加两点为‘火’,秋属金,火克金,大人近日怕是要当心‘火厄’。”
见尚书变色,他又在火字旁画了条水纹,“不过无妨,臣这里有‘避火符’——”掏出张浸过明矾水的黄纸,用火折子一烤,纸上渐渐显出“平安”二字,“每日贴于寝室门框,可保无虞。”
其实不过是利用化学反应,却唬得尚书连忙起身作揖。
宴至酣处,李青忽然瞥见假山后有人影晃动,是个蒙面黑衣人,袖口绣着太医院的灵芝纹——王院使的最后一张牌。
他借口更衣,跟着黑衣人来到偏僻角落,对方突然拔剑:“小仙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哦?”
李青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个竹筒,“你可知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竹筒中突然喷出大片白烟——是他用晒干的艾草和辣椒粉做的烟雾弹,黑衣人顿时咳嗽不止,手中剑“当啷”落地。
“回去告诉王院使,”李青蹲下身,扯下对方蒙面巾,果然是太医院的学徒,“他女儿的手帕,还在臣的枕下呢。”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他拍了拍道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掌声——安庆公主抱着琉璃风铃站在月光里,嘴角似笑非笑。
“公主殿下可是全看见了?”
他挑眉。
“仙师的‘仙术’,”公主晃了晃风铃,“倒像是戏法呢。”
李青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戏法也好,仙术也罢,只要殿下觉得有趣,不就够了?”
他指尖划过她腕上的东珠手链——分明是刚才英国公府千金塞给他的,此刻却戴在公主手上,“比如这条手链,臣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某位小姐手里‘借’来的。”
公主耳尖发烫,转身就走,风铃叮咚声混着远处的丝竹,在秋夜里荡开层层涟漪。
李青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西南角传来喧哗——是周小姐打翻了他送的“夜光香炉”,香灰撒在地上,竟发出幽幽荧光,贵女们正围着惊叹“仙人降福”。
他摸了摸袖中准备送给王小姐的改良版养颜膏,里面加了真正的珍珠粉和甘油,这次可不会再过敏了。
远处,朱元璋的御辇正往宴会场而来,灯笼上的蟠龙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李青整了整道袍,面上又摆出那副清贵端方的模样——这朝堂如戏台,他这仙师的戏份,可不能断了。
夜深人静时,李青躺在太医院的竹床上,望着窗外的北斗七星。
袖中传来硬物硌手的感觉,是今日英国公府千金塞的金钗,刻着“青”字暗纹。
他忽然轻笑,想起现代实验室的白大褂,此刻倒不如这绣着仙鹤的道袍来得自在。
反正这明朝的贵女们爱听仙话,朱元璋需要个神棍,他正好借这身份,在这历史长河里,骗他个山珍海味,骗他个红袖添香,骗他个自在逍遥——至于那点小小的“穿帮”风险,就当是这趟穿越之旅的调味剂吧。
窗外,萤火虫提着灯笼飞过,恍若他留在这个时代的点点星光。
李青吹灭烛火,道袍上的星空暗纹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如同他未竟的荒唐梦,正随着更漏声,慢慢流淌进明朝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