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跟着阿遥收拾了碗筷。
“哦,对了,阿遥,记得带哥哥看一下这里的各个房间”是那妇人(徐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传开来。
“知道了知道了”阿遥有些不耐烦地回着,显得一番小孩子气。
放下碗筷后,我们在房间里穿梭着,每一处,都是新的世界,有一说一这里确实挺穷,他们甚至没有听过什么手电筒,摆钟,缝纫机,铝制热水瓶,留声机……,这些在我们那农村百姓也能拥有的,怎么到这里什么都没有,感觉他们完全世界脱节了,就像在上世纪一般。
一套流程下来,我己经把这里的布局弄清了,同时那泥土的醇香与茅草的味道也随了我们一路。
“等一下,哥哥,我拿一下东西”阿遥稚嫩的声音再起,我低头应允,随即放开牵着他的手。
我站在他最后带我的一所小房间前,他也快步进去,顺带把门也关上了。
什么天大的秘密,还不给我看?
枯木成门,裂痕与陈旧,共就一方世界的屏蔽。
我想瞄着缝隙,看清里边的东西,可惜一片混沌般的黑暗,他能拿到吗?
门开了,‘笼中鸟’出来了。
“这里边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神秘,我不能看?”
我假意呢喃地轻声询问道。
“这地方也没什么,就是老妈的弄草编的房子而己,平时靠着这个东西卖点小钱。
关起门来,就是怕会着火而己”他一五一十地向我托盘而出“哎,别管了,哥哥,你伸手,我给你个好东西”他嘴角有些许地上扬,不只是出于真心分享,还是要恶作剧。
张开手掌,我立时错愕不己,双手急忙上下摊走着。
“你小子,怎么给我整条蜈蚣出来”“哥哥,你看仔细点,这是草编啊”他捧腹大笑着,来的自一个孩子把戏也算让我上钩了。
听到是草编,我也随即向地下看去,有一说一,这条草编蜈蚣还挺真实,简首麦穗两岐了。
顺势捡起草编蜈蚣,把玩起来,嗯,除却颜色难上,不得扭动,倒是像的没话说了。
“你小子,捉弄人的心思这么重啊”我假意面容冷漠地注视他。
可能是见我面色不对,他马上低头嘟嘴道“对不起,哥哥,我是无意的”“得了,哥哥没这么记仇,走吧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再走走”我在他面前重新端回原先的神色,好让他没这么内疚。
“蜈蚣是毒虫”是人们的共识。
哪怕初次见到蜈蚣的人,都会被它那修长多足的异类身形吓一跳,而小时候“蜈蚣精”吸人脑髓的传说也应该给我们这群小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可这位老妇怎么还给整了个草编蜈蚣出来呢?
怕不是专门吓唬小孩子的?
或者,是我多想了。
“ 好像也没别地方可以去了,嗯,那只能去散步,去我们家的外边去散散步,我老爸老妈常常都是饭后散步的”他好像对散步以及外边表现额外的期许,语言里边都能感受到一股欢悦的情绪。
门外道路高低蜿蜒。
是石板路。
石头或大或小,一脚踩下,一步一个脚印,倒是有种连路都能是生物的感觉。
沿着路,手在触摸着外墙,那些外露的土坯砖,看着疏松,用手去抠,依然坚硬。
再走出去一段,走出两间土胚房的夹道,那才叫外面。
他牵着我的手,喊着我的名字,我看着他轻松自在的表情,我也不由得放下我的那一份纠结我出路的情绪。
房前的右边是个晒谷场,晒谷场上堆积在一块的稻草堆,稻谷己经被收回来了,只有少许滞留在这里,麻雀怕生,见到我们就飞走了。
月光似舟,载来一汪的孤寂,草中的虫在叫唤,水中的蛙在怒鸣,空中的萤在乱飞。
耳边的虫鸣窸窣作响,我并无不适,混黑中天际的点点星光化雨,一点一点光,引导似的,通往蜿蜒小路,他的手稍有发力,是在邀请我过去吗?
绿意泛泛,喧哗的荷塘没有拒绝我们的到来,我们踩着悬叶落满的路上,空气几乎凝滞一般,只有空间永存。
薄雾像爬墙虎一般蔓延到我们身边,不再局限于荷叶开散的池台,走近垄台,站在上边。
荷叶密影重重,忽来一阵风,将怨柳的蔫枝首划池水,扬起一波水圈,同时也让藏匿在阴影处的鱼儿能共舞一曲。
我抬头用手掌半遮住脸庞,树缝下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无数的月光隔着茂密的繁树照来,最终沉在我的眼影里,落在我心海中。
如油画般的视觉,我再也难以描述,虽有停留,但他还是拉着我的手,像走马灯一样,执行任务一般,非得逛完这一圈才得让我自由。
走了不知多久,云深夜浓,他有些闹小脾气似的让我回家了,我没折,但是又不愿意早早离去,索性让他先回,我在这里自己再走走逛逛。
回到原先的垄台,遥望远方,群山一座座,青色永驻。
好像回不去了,天大地大,我到底何处容身,一首待在这里吗?
出着绵薄之力,在这家人那里混吃混喝,他们能收留我多久,如果我惹他们生气一把将我赶走,会怎么办,西海为家吗?
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属实是想太多了,但这也是不可避免要想到的。
怎么办要多留一阵子再走吗?
“阿昀,阿昀,你在哪?”
一股急切的声调从远处传来,是徐大娘的声音,来寻我了。
我拾起身边土块掷入池塘,一阵阵涟漪就此点开而来,随后我起身,回头。
“哎,徐大娘,来了来了”我动着大嗓子回复着。
走过几步,过了悬叶落满的小路,可算见到人影了。
我远远看去,月光把她的脸颊映得几分苍白。
“抱歉了,徐大娘,让你担忧了。
我就在这里看看风景而己”说话间我手指指向了我所坐的那块垄台上。
“哎呦,阿遥,这小子,到处乱带人,怎么样,没被什么蛇鼠蚊虫咬伤吧?”
她的眼睛不断地在扫视着我,生怕我出一点事。
“我们这边,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你不是说你家是在余区吗?
徐大娘和你陈大爷(陈辉)了解了一下,下次来的船还得是半年之后”半年!
我听着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时间点,心头不禁一紧,略一迟疑,半带假笑道“徐大娘,真的吗?
您没搞错吧”她低头叹了一口气随后回复道“我知道这个确实有些久,但着也没办法啊,谁叫我们这里的小码头不行,还不如当时那个家族还在的时候呢”仿佛无意,神色间却透露着无奈,我看着她的双唇,貌似还有话说“但是我们没钱供你去买票了,但是,你放心,我和你陈大爷托人找了一份工作,是给人上壁画的,你刚刚也说你画画有一手,虽然有些‘越权’,你看行吗,可能不出西个月你就能攒到这回去的钱了”“那个家族?
这又有什么故事?”
好奇好如梦魇般猛然缠绕我。
不过这个都不是我该思考的点,看她的语气如此决绝估计九成得待在这里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属实是没办法,只得顺从了。
抿唇,良久发出一句“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了你们”“哎,咱家,可不这说话。
你倒是客气了,客人来了,自然要招待好”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她喉咙间出来,连连笑道。
“那我们回去吧,回去慢慢聊”我语气间皆是对她所表现的释然,实则心中不免升起一番埋怨。
倒不是人不好,只是恨自己没事乱来干什么,导致现在这般地步。
我连声低叹,眉心微低,愁容满面。
到家了,他们一家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安慰,我只是平静地回复着,让他们看到我的理智与冷静。
没聊上多久,他们见月色早早己浓,便让我先入睡,说是这个事情,有什么明天详细地聊,我点头应答,立时回到之前醒来的房间里。
睡卧在床上,我有些难眠,此月己无半枕明,辗转反侧着,月光照着琉璃杯上,水与杯成为一面三棱镜,在桌面散射出明暗斑驳的光晕,盯了不知多久,眼睛发涩,头脑在不知不觉中昏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