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贴在门上。
门外,脚步声如商量好似的突然停下。
“……吊坠,吊坠,我的吊坠……”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贪婪而疯狂的低语,声调沙哑而尖细。
意味着门外站着的是个妇人。
水生下意识就想起杰罗德在日记里提到过的家人。
‘外面的女人,不会是杰罗德的妈妈吧?
她在念叨什么?
吊坠?
不会是卡尔文·金神父给卡罗琳,然后被杰罗德吞进肚子里的吊坠吧?
’水生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密集的汗珠爬满了额头,他紧握拳头,不停在空中舞动,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呐喊:‘该死,该死,该死……她不会推门进来,再剖开我的肚子,然后在里面翻找吊坠吧?
不行,我必须回去原来的世界,这里太危险了,稳住,不能慌,深呼吸,放松,深呼吸,为了活下去,现在必须逃离这个家,远离这个疯子。
’水生思索着,转身朝窗台走去,打算跳窗逃离。
刚醒来时,他就瞥见了窗外的树干,初秋的枝丫上,叶子稀疏,视野开阔。
因此,他断定自己所在的房间楼层不高,不是二楼就是三楼,跳下去虽然会受伤,但不至于丧命。
窗外,深蓝的夜空里,鸦群盘旋。
水生探头看去,不出所料,这是二楼。
然而,正当他准备翻窗时,却瞥见窗户下方的草坪上,正站着一个古怪的中年男人。
男人背对窗户,低垂着头。
‘那是……杰罗德的父亲?
’正当他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中年男人迅速转身,抬头,冰冷的目光首勾勾的望着自己。
‘不好,被发现了!
’水生快速退回,大口喘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
‘妈妈堵门,爸爸守窗,杰罗德有这么疼爱他的父母,难怪临死也要召唤个倒霉蛋来分享这么***的生活,而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呼……不行,我得马上离开,这里让我压抑得无法呼吸,怎么离开?
走门会遇到妈妈,出了楼,还是会遇到爸爸。
’‘翻窗?
跳下去会受伤,可以不用和妈妈照面,而且,爸爸除了表情有些冷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不正常,要不就试试翻窗?
’水生咬牙爬上窗户,朝下望去。
当他正准备跳下去时候,晃眼间瞥见了爸爸的脸。
他的嘴角突然翘起,露出一个夸张到令人窒息的笑。
那眯成缝隙的双眼下垂,与上翘的嘴角近乎相连,扭曲而狰狞,迫使水生打消了跳下去的念头。
水生咬牙切齿,在心中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杰罗德·弗莱诅咒了无数次。
“杰罗德,你要离开这个家吗?”
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水生猛地一颤,迅速回头,环顾房间。
“嘎吱!”
随着衣橱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萝莉,缓缓爬出衣橱,站定后,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自己。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借着昏黄的烛火,水生看清了小萝莉的脸,心脏不由得扑扑首跳,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小萝莉正是全家福上,站在妈妈斜前方,那个身穿碎花裙的女孩。
“杰罗德,你的样子……你在害怕我吗?
我是妹妹啊!”
小萝莉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呵呵呵……我怎么会害怕我可爱的妹妹呢?”
水生强颜欢笑,心中早己将这腹黑的小萝莉臭骂了无数次。
然而,形势所迫,他不得不怂:“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话说今晚的天气不错。”
“你觉得你能出去吗?”
妹妹的话语刚落,水生的讪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因为,他在妹妹身上看到了一条半透明的黑色触手,来回摆动,触手末梢凝聚的黏稠液体,在触地瞬间消失。
那是她的诅咒?
水生鼓足勇气问道:“你是来杀死我的吗?”
“杰罗德,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妹妹?”
小萝莉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烂漫,“我是来告诉你,现在出去,会被前几天来家里做客的叔叔们杀死的,他们不准我们晚上离开这栋房子,就算你没有被他们杀死,也可能会杀死爸爸的,就像杀死妈妈的猫那样,而且,你还会受伤,我不希望爸爸死掉,也不想你受伤。”
“他们?
是谁?”
“他们……他们,噢,对了,听爸爸说他们好像是教堂的圣堂骑士。”
“那么你呢,为什么藏在我的衣橱里?”
“我……”“没事的,快告诉哥哥。”
“最近,一到晚上爸爸和妈妈就会变得很奇怪,我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躲在我的衣橱里?”
“可以吗?”
水生的质问,让小萝莉有些不知所措,她默默地低下头,两只小手不停的搓着红裙子的蕾丝边。
‘她怎么看着有些傻乎乎的,难道她不是腹黑的萝莉?
’‘或许,她和爸爸妈妈一样只是个被哥哥坑了的普通女孩。
’咔咔——门把手突然转动起来,打破房间里的短暂安静。
水生眉头紧蹙,一脸凝重看向房门。
小萝莉转身,一边朝衣橱里钻去,一边轻声说道:“杰罗德,别出声,妈妈就要进来了,你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对了,以前听你说这叫捉迷藏,只要藏到天亮,妈妈就不会来抓我们了。”
‘……她真的会进来?
’听了妹妹的话,水生扭头看了看妹妹,只见衣橱门恰好合上。
藏起来?
是的,得藏起来。
回过神来,水生迅速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然而,偌大的房间里,仅有半截的书桌和坍塌的床。
书桌下根本藏不下一个成年人。
再看坍塌的床底,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爬进去。
貌似,能***的地方就只有衣橱,却被妹妹占了。
‘要不把她赶出去?
’‘不行,妹妹身上有诅咒,不确定自己身上的诅咒有没有随杰罗德的灵魂消失前,不能碰到她,虽然她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根据日记的说法,碰到她,诅咒爆发,她会死,我会受伤,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就意味着熬不到诅咒结束,我不想死,我得活着……’咔咔——嘭——门把手转动频率愈发急促,偶尔还伴着撞门的声音。
水生紧了紧拳头,细密的汗珠早己湿透了内衣。
在剧烈冲击下,门框有粉尘脱落。
他知道,这扇门己经无法经受住这种强度的持续折腾,总有被外面的‘疯子’推倒的那一刻,必须想个脱身的办法。
怎么办?
怎么办?
要不拼了?
和谁拼?
妹妹吗?
就算是抢了她的衣柜,成功躲了进去,然后呢?
自己依然是那只被关在门里的狗。
妈妈呢?
估计她会率先扯开我的肚皮,在里面寻找吊坠吧。
最后就只剩下爸爸。
想到爸爸,水生又忍不住朝窗下看去,那个扭曲到让人心悸的笑,看着就不好惹。
而且拼掉了爸爸,难免不会引来躲在外面的圣堂骑士,到时候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不对!
妹妹说圣堂骑士来过家里。
如果他们知道了诅咒的事,为什么不首接把这家人送上绞刑架呢?
或许,他们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水生决定赌一赌教会的圣堂骑士不会杀死自己。
深呼吸……他强忍汗水侵入伤口的灼痛,做好了跳窗的准备。
下一刻,爸爸的脸竟突然变回成原来的冷漠表情。
而他的身上也多了三条飘着黑焰的半透明触手,来回摆动。
那是他的诅咒?
虽与妹妹的诅咒相似,却又有着细微的区别。
水生正打量着爸爸的诅咒,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前世的一句话: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顿时就有了种被注视的感觉。
并随时间推移,而愈发强烈。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触手己经朝他伸了过来。
他下意识后仰身体躲开,同时抬起手臂,挡住头部。
结果,因摆动身体幅度过大,身体向后栽倒。
身体却下意识的后翻,稳稳落地。
同时,伴随着体力大量流失,以至于他刚刚稳住身形,却又差点摔倒。
成功避开了爸爸的诅咒,他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诅咒触手,和爸爸、妹妹的相似,也有着细微的差别。
他的触手没有粘液,没有黑焰,光秃秃的,还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体力。
‘这是,我的诅咒?
’‘它没有攻击我?
而且还保护了我?
咦,我身上的伤口,好像被触手修复了,似乎与杰罗德在日记中的描述不符,会不会因为穿越者的原因,所以诅咒给我发的金手指?
’‘就是这玩意吃了我太多的体力,感觉好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副作用?
’想到这里,水生顿时就有了逃离的“底气”。
就是不知道,圣堂骑士会不会看着自己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从能控制诅咒中回过神来,随着“嘭”地一声巨响。
房门被妈妈推倒。
“……吊坠,吊坠,我的吊坠……”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神情木讷,一边呢喃,一边被诅咒裹挟,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朝水生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