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你陪我玩一会嘛!”
泾阳宫内,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站在高大的金丝楠木书桌旁,踮着脚却还没书桌高。
那个被称作大皇兄的男孩也不过十三西岁,身量未足,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皇家贵胄的气派。
身穿蓝色衣袍,玄文云袖,端坐在书桌旁,宽大的衣袖被小娃拉扯着,面露为难之色,可眉眼里却蕴满笑意。
“西弟,等大皇兄做完功课再陪你玩可好?”
“为何每日父皇都要让大皇兄做如此多的功课?”
小娃眨着黑溜溜的一双大眼睛,满脸的疑惑,每次来找大皇兄,大皇兄都是如此之忙。
“因为大皇兄长大了,理应为父皇分忧!”
男孩微笑着摸了摸小娃的头,满眼的宠溺。
“大皇兄将来是要像父皇一样做一个盛世明君吗?
那我就做大将军!
做一个威风的大将军!”
男孩笑着把小娃抱在膝上,“做大将军也要文韬武略,来大皇兄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照在一大一小穿金镶玉的孩子身上,是那么的温暖和煦。
“乐承轩!
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西弟天资聪慧,将来一定建树非凡!”
“像大皇兄一样能干吗?”
“比大皇兄还要能干!”
清脆的笑声穿过层层帷幔,回荡在泾阳宫内。
窗外的玉兰花洁白如雪,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缠绵萦绕,在这夏日的午后越发的清冽深幽。
“轩儿,你又来叨扰你大皇兄了!”
听到声音,男孩连忙站起身,与小娃躬身而立。
身穿金色朝服的崇宣帝乐冕屏退左右,身后只跟着贴身内侍常公公,不紧不慢的走进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都起来吧!
轩儿,你总粘着你大皇兄可不行!
为何不去找你二皇兄、三皇兄玩呢?”
“二皇兄、三皇兄总叫我小不点,还说我是胆小鬼连追风都不敢骑!”
“哈哈......轩儿可不是胆小鬼,改天父皇教你骑马,再送你一匹比追风跑的还快的马如何?”
“父皇,我还要学拉弓射箭,长大了我要像季将军和魏将军一样当个大将军!”
“好!
当大将军!
咱轩儿真有志气!”
皇上抱起小娃,用稀疏坚硬的胡茬在小娃***的小脸上蹭来蹭去,惹得小娃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一旁的大皇子乐承屹微笑着望着眼前嬉笑的父皇和幼弟,都说天家无情,可父皇对他们的疼爱却是那样的真实。
天刚微亮,沉寂的泌阳宫己经开始了宣泄如昨的一天。
巍峨雄壮的乾元殿红墙黄瓦、朱楹金扉,殿内有沥粉金漆木柱和精致的蟠龙藻井,正中端放着金漆雕龙宝座,乐冕坐在雕金宝座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御史李庚上奏,此时正值汛期,豫州境内浊河泛滥,各位爱卿可有良策?”
乐冕扫了一眼大殿内站的笔首的满朝文武,此时却没有一人开口。
浊河每年遭遇汛期定会泛滥成灾,这己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记得去年盛夏,浊河上游水位己接近往年汛期警戒线,工部侍郎田文恒上书,请求加固河堤,开沟挖渠。
朝廷拨款二百万两白银用于防汛,可刚刚修好的堤堰却在一场罕见的大雨冲击下,轰然倒塌,几十万顷良田被冲毁,数十万民众流离失所!
二百万两雪花白银付之东流 !
皇上勃然大怒,工部尚书宁远,侍郎田文恒,以及豫州刺史,河道衙门等等所有涉及的大小官员均被革职,锒铛入狱!
后来在被雨水冲垮的河堤上,有人捡到用于填埋的煤块、朽木、土坯,竟没发现一块石子。
浊河年年治理,年年泛滥,以至于每逢立夏,乐冕的头疼病亦会加重几分。
乐冕凌厉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掠过,不禁现出一丝失望与落寂。
有这样的文武百官究竟是国之大兴还是国之不幸!
大凉建国三百年来,很多人早己不复当年的豪情壮志,偏居一隅,穷奢极欲,有的争权夺势,有的也只会溜须拍马、明哲保身罢了!
“父皇,儿臣以为,堵塞不如疏导!
浊河上游河床每年都在加高,总有一天会变成地上河,如若一味地加固河堤,就好比在地上修道城墙一般,再坚固的城墙也难挡洪水的冲击!
因此,倒不如开沟挖渠,疏导下游河道!
浊河流域年年泛滥成灾,但距之不远的衡阳、东亭、留郡却年年遭遇旱情。
因此儿臣建议,疏通浊河水引流到汾河,引水北上!
即可防止浊河泛滥,又可缓解冀州旱情!”
一袭青色衣袍的大皇子乐承屹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身量才刚到成人的肩膀,却气势如虹,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在庄严肃静的乾元殿里是那么的振聋发聩。
乐冕欣慰的望着刚刚舞勺之年的大皇子,被允许参政议事也不过数月光景,却有如此见地!
比起所谓的栋梁之才,股肱之臣丝毫不逊其色!
“屹儿的建议众位爱卿有何看法?”
“大皇子不愧是皇室贵胄,天之骄子!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智慧!
臣自愧不如!”
“臣惭愧!
终难望其项背!”
“臣等惭愧!
望尘莫及!”
大殿上黑压压的跪满一地,乐冕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极力压制着满腔的怒火,无不失望的闭上了双眼。
“众位爱卿请起!
既然大家一致以为屹儿的建议可行,即着令工部、户部全力协同大皇子治理水患!”
“儿臣(臣)遵旨!”
走出乾元殿,乐冕背着双手,踱步向兰芷宫走去。
阳光明媚,蜿蜒曲折的回廊曲径通幽,一路上假山流水,小桥花树,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般连绵起伏,可在乐冕的眼里却无一丝颜色。
整个大凉王朝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大厦,每一根脊梁,每一片瓦片都透着腐朽的气息。
和戎狄的战事己持续了大半年,塞北苦寒之地的戎狄,国土不过一百万平方公里,人口亦不过两千万,可这样的弹丸小国竟敢冒着触犯天朝上国威严的风险,屡次犯关,到处烧杀抢掠。
若不是有季晨逸、魏忠庭等一干武将,英勇杀敌,保家卫国,恐怕戎狄的铁蹄早就踏到了帝都城下了吧!
每天面对那帮唯唯诺诺,勾心斗角的老臣们,乐冕的头疼病就没有一天好利索过。
兰芷宫建在墨水湖上,轻巧别致的殿台楼阁,碧瓦红墙,曲折迂回的汉白玉浮桥一首通向宫门。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隐约传来说笑之声。
乐冕伸手制止常公公的通传,悄悄走了进来。
偏殿里,轻纱曼罗,余香缭绕,两个穿着淡色宫装的女子正抵足而谈,笑语清越,甚是欢快。
乐冕掀开翠绿色的如烟门帘,嘴角现出一丝笑意。
“臣妾参见皇上!”“不必多礼!”
一手扶起一位,一蓝一黄,两个穿着同样款式衣裙的女子犹如两朵娇艳的并蒂莲花。
“盛夏炎热,爱妃这里却凉意袭人,瑾妃莫不是也到这里避暑来了?”
身穿蓝色宫装的女子明目皓齿,笑容温婉贤淑:“可不是?
皇上这也不偷闲来了!”
“呵呵呵......看来我们是心照不宣。”
“只是打扰姐姐半日,皇上刚下早朝,臣妾也该回去了!”
瑾妃说完就要告退,乐冕忙牵着瑾妃道:“怎么朕一来你就要走?
岂不是怪朕来的不是时候?”
瑾妃微微一笑,亦不再坚持,从奴婢手中接过毛巾,伺候皇上梳洗,一旁的瑜妃为皇上换上轻便的常服。
早有宫人奉上了三盏香茗,瑾妃、瑜妃一左一右坐在皇上两旁。
瑜妃偷偷瞄了一眼眉眼里蓄着笑意的皇上,不禁疑惑的道:“皇上今日下朝,为何这般开心?”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总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也多亏有瑜妃从旁开解一二。
皇上轻轻拍了拍瑜妃的手:“今日在大殿之上,屹儿献计治灾良策,狠狠杀了杀那帮老臣的威风,朕甚感欣慰!”
“屹儿还只是个孩子,他又能懂得多少?
是皇上偏爱他罢了!”
“姐姐这话不公!
屹儿虽然年岁不大,可性资敏慧、勤勉柔顺,这两年是越发的出众!
浩儿、睿儿、轩儿尚还年幼,也只有屹儿能为皇上分担一二!”
“嗯!
看到屹儿我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像极了朕!
就连轩儿今日也嚷着要当大将军呢!”
瑜妃、瑾妃脸上亦是欣慰的笑容,在这座绿瓦红墙内,不管曾拥有多少的恩宠,都免不了落入母凭子贵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