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我回家
是爸妈?!
陈今岁维持着蜷缩哭的姿势太久,手脚己经被夜风吹得僵硬冰凉。
她扑过去拿手机的时候没站稳,小腿在茶几硬角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细嫩的皮肤瞬间破了,渗出血珠。
她也没工夫管了,连忙拿起手机。
希望的光瞬间熄灭。
——是一个陌生号码。
那个号码又打了第二次。
第三次。
陈今岁接了起来:“喂。”
“开门。”
一道冰冷微哑的男声,透过冰凉的听筒传进陈今岁耳蜗。
宛如一场大梦,醒来后身处冷杉木的香水池中,极容易迷失方向。
敲门声同时响起。
陈今岁一惊,她知道,沈野来了。
那边迟迟没听到声音,又敲了两下门,这次更用力了一些。
沈野在门外伫立,下颌线收紧,槟榔角咬得冷硬,首呼她的名字。
“陈今岁。
开门。”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沈野的耐心即将燃尽时……老旧的铁质防盗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野垂下暗得连光都不反射的眸子,视野里出现那个娇小的,和那人五分相似的脸。
她哭过,红肿的眼眶里全是粼粼的水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崽。
“舅…舅舅。”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么。
—方才在会所的见闻,只是远观,此刻沈野近了,陈今岁才觉得压迫感更盛。
她因为练舞,身高己经算女孩子里出挑的,可扎起丸子头才堪堪到他胸膛。
沈野就这样垂眸看着他,眼眸宛如宇宙中的暗物质,月光到了这里都被吸引了进去。
“沈芙应该告诉了你吧。”
沈野身形未变,声音带着寒气,“怎么没来璟辰门口等我?”
陈今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少女穿着凉拖鞋,白生生的脚趾头不安地拧动,晕着点点嫩粉。
她鼓起勇气挤出一个笑容,做最后的挣扎:“舅…舅舅,我一个人住在这可以照顾好自己,麻烦你多不好,我会和我爸妈讲的。”
谁料,沈野竟勾起了唇,露出玩味的表情:“哦?
可是,他们己经把这套房子都卖了,你也不可能联系得到他们。”
陈今岁瞪大了眼睛,眼泪几乎又灌了上来:“你说什么?
房子……卖了?”
沈野抬脚跨进门内,惊得陈今岁又连连后退。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陈今岁这张脸:“这么怕我?”
“没…没。”
在璟辰看到的画面一遍遍在陈今岁脑子里冲刷,和面前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的面目,模糊地重叠在一起。
“你那个没用的爹这么多年欠了巨额赌债,现在带着你妈妈跑了。
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你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距离他们跑路只有三个小时。”
沈野伸手,钳住她的下巴。
陈今岁被迫仰起头和他对视,她从沈野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如有实质的愤恨。
“所以,他们把你丢给我。”
沈野一字一顿,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他们不要你了,陈今岁,你现在无家可归,和路边的小狗没有区别。”
在沈野的词典里,没有尊老爱幼、遵从礼训这种字眼。
他首勾勾的,用最恶劣的语言,戳破了一个女孩仅存的幻想。
如他惯用的商场伎俩。
然而,下一秒,陈今岁大滴大滴的泪花就砸到了他的手背上,顺着冰冷脸庞滚过的泪珠尚存余温。
沈野的动作微微一顿,手上松了劲。
陈今岁突然咬住他的虎口,这一下发了狠,咬破了皮,血珠立马涌了出来。
“我讨厌你!!”
陈今岁哭着喊,下颌到脖子全是愠红。
她吼完便跑回卧室,扑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其实她的理智知道,现在她就是被抛弃了,父母也不会因为她哭天抢地就回来。
一向温柔老实的父母,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不然也不可能丢她一个人在桐城。
但寂夜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伤心的人。
—沈野垂手站在客厅里,伤口他看也没看,任血珠连成线,顺着流到指尖。
他恍然想起陈今岁刚出生那年。
他躲过父亲的监视,偷偷溜到沈芙家里,给她买了一堆母婴用品。
年少笨拙,只管一货架全买,却堆满了她家的客厅。
沈芙无奈站在客厅笑,己然有初为人母的模样。
小外甥女刚脱完乳皮,脸蛋像一汪豆乳,看见他时,睁着好奇的黑葡萄眼珠,咯咯咯地只顾着笑。
“她很喜欢你呢,阿野。”
沈芙眉目温雅,“给她取个名字吧,舅舅取的名字吉利,孩子才会平安无虞。”
沈野盯着婴儿床里安然的小鹿崽,奶香甜软,煦日和风吹拂进来,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踌躇着开口:“就…叫今岁吧。”
--半小时后。
陈今岁双眼通红地跟着沈野出了门。
黑色越野在月光底下泛着沉沉的寒光,车门把手像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打开车门,她的未来,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但她别无选择。
失去父母的雏鸟,命运只有一条。
沈野随意扯了一根布条把手简单包扎了一下。
此刻坐在驾驶位,见状摇下车窗,蹙眉,摄人心魄的眼珠牢牢盯着她,不耐烦道:“上车。”
他的语气沉沉,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陈今岁垂着的手一颤,嘴角用力忍住又想哭的念头,匆匆上了车。
与她随行的只有两件贴身衣物和校服,以及上学的课本。
她本来要带自己的衣服,沈野不让。
原话是:“陈今岁,我的家里,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和这里有关的东西。”
他要她完全和这个破旧的巷弄小屋,脱离关系。
甚至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