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晚第三次偷瞄斜对面的男生。

春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切进来，将周明远握着钢笔的手指镀上一层金边。

他睫毛低垂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眉骨到鼻梁的弧度像极了父亲收藏的《掷铁饼者》拓本，

连袖口磨出的毛边都透着股清冷的破碎感。林晚拢了拢香奈儿早春系列的针织开衫，

珍珠纽扣在桌下轻轻相撞。她今天特意换了支低调的卡地亚蓝气球腕表，

可周明远抬头借笔时，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腕间："同学的表盘月相设计很特别。

"他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教材扉页，那里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字迹锋利得能划破再生纸。

"这是江诗丹顿......""传承系列1972复刻款。"周明远接过万宝龙钢笔，

笔尖悬在《国富论》某段话上方，"机械表齿轮转动的韵律，

和亚当·斯密说的'看不见的手'很像。"他侧脸被逆光勾勒出淡金色轮廓，

林晚嗅到他身上飘来的蜂花洗发水味，混着图书馆旧书的檀木香。周五傍晚，

林晚在奶茶店撞见周明远系着围裙摇雪克杯。他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小臂肌肉随着摇晃动作绷出流畅线条，转身时撞见她诧异的目光，

耳尖瞬间红透："我在准备CFA考试，顺便攒报名费。"说着将多肉葡萄推过来，

杯壁凝着的水珠沾湿他指尖，"少糖，加了脆波波。"暮色渐浓时，

周明远带她拐进巷子里的砂锅粥铺。塑料棚顶坠着暖黄灯泡，

他掏出酒精棉片擦拭竹筷："这家的虾蟹砂锅粥熬足四小时。"热气氤氲中，

林晚看着他睫毛上沾的雾气，想起父亲那些西装革履的合作伙伴，

突然觉得砂锅咕嘟声比法餐厅的小提琴更动听。初雪那日，林晚推开宿舍楼玻璃门，

看见周明远站在雪地里呵着手。他肩头落满雪花，发梢结着冰晶，

脚下踩着用冻胡萝卜雕成的天鹅底座。冰雕天鹅在路灯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他冻得通红的指尖捏着丝绒盒："去年在二手店看到这条项链，就觉得该配你的天鹅颈。

"林晚抚过梵克雅宝四叶草镶钻项链，链扣处细微的镀金脱落像星子残缺的角。

周明远突然用掌心裹住她冰凉的手指，他常年搬运教材的薄茧擦过她指尖："等我进了投行，

给你买专柜全新的。"雪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远处传来跨年倒计时的欢呼声。

城中村里面的普通两室一厅，飘出了咖喱香，

郑秋萍围着碎花围裙往蓝边碗里盛汤："晚晚尝尝阿姨炖的土鸡。

"她布满裂口的手背贴着创可贴，却执意把鸡腿夹到林晚碗里，

"明远天天念叨你爱吃清淡的。"老式电视柜上摆着周明远从小到得的奖状，

塑料封皮边角卷起。郑秋萍掏出手帕包着的玉镯往林晚腕上套："这是明远姥姥留下的，

说将来给孙媳妇。"镯子卡在骨节处，冰得她一颤，

没注意内侧刻着"义乌小商品市场监制"的微雕。"妈把养老钱都给我报培训班了。

"周明远在送她回家的公交上低语，指尖轻轻梳理她被风吹乱的长卷发。

他西装袖口露出的衬衫是优衣库基础款，却用林晚送的袖扣别得一丝不苟。

车载电视正播着金融新贵的访谈，他眼底映着霓虹流光："明年这个时候，

我就能给你买真的梵克雅宝。"林晚靠在他肩头，

发丝间缠绕着对方衬衫上廉价的薰衣草柔顺剂味道。车窗外掠过奢侈品店的霓虹灯牌，

她望着玻璃窗上周明远英挺的倒影，想起她对父亲说的"我爱他，我相信他是潜力股"，

唇角不自觉扬起。02七月的暴雨砸在塑料雨棚上，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晚提着婚纱裙摆跨过水洼，鱼尾拖尾的蕾丝立刻沾满泥浆。

酒店旋转门旁立着歪斜的迎宾牌，"周明远&林晚"的字样被雨水洇成蓝黑色，

底下小字"前程似锦厅"的"锦"字缺了半边金字旁。"晚晚！

"周明远从大堂柱子后闪出来，领结歪斜地挂在皱巴巴的白衬衫上。

他手里攥着的满天星捧花掉了几朵，花瓣粘在林晚缀着水钻的头纱上，

"天气预报说台风要转向的......"话音被尖锐的刹车声打断。

三辆电动三轮车歪歪扭扭停在雨棚下，周家亲戚鱼贯而出。

穿褪色花衬衫的二姑妈捏着红包角往里塞钱："临时添两百，

明远他爸当年喝农药的抚恤金......""这就是林家千金？

"表舅妈用指甲缝发黑的手掀起林晚的头纱，"连个送嫁的都没有？

"她袖口的油渍蹭过林晚锁骨，那里本该戴着传承三代的翡翠项链，此刻却空落落泛着凉意。

宴会厅吊灯悬着褪色的喜字拉花，十二张圆桌半数空着。周明远攥着林晚的手走过红毯时，

塑料花瓣机卡壳，喷出几片发霉的碎纸。主桌突然传来哄笑，

郑秋萍正把茅台往雪碧瓶里倒："亲家公说这酒要八千八？

我尝着像二锅头勾兑......""我爸派人送来的真是飞天茅台。"林晚指尖掐进掌心，

看着婆婆把酒瓶塞进蛇皮袋，"他说路远就不来了......"话音未落，

端着红烧肘子的服务员被绊了个趔趄。酱汁泼在婚纱上时，

八叔公的旱烟杆敲着桌沿："败家娘们穿这么金贵的衣裳，当年我媳妇过门就扯了六尺红布！

"周明远突然甩开她的手。他正被几个表兄弟灌酒，

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租来的西装前襟："小周总以后就是林家乘龙快婿了！

"醉醺醺的堂哥把花生壳扔进香槟杯，"听说你老丈人连婚礼都不来？

"雷声碾过屋顶的瞬间，林晚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睫毛膏晕染的黑痕。

门外传来郑秋萍尖利的笑声："要不是她死缠烂打，我们明远能找着局长千金！

"破碎的镜面映出她腕间的淤青——是刚才扶婆婆时被玉镯硌的，

那镯子正在盥洗台上泛着塑料光泽。暴雨拍打着消防通道的铁门，黑暗里传来黏腻的水声，

苏小雪甜腻的嗓音混着雪松香水味飘来："明远哥，

你说过要带我去迪士尼看烟花的......"03暴雨在凌晨两点转为淅沥，

林晚蜷缩在起球的喜被里。劣质蚕丝被套散发着樟脑丸的刺鼻气味，

硌在她颈后的龙凤刺绣像无数根细针。浴室传来水流声，周明远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屏幕蓝光映出她锁骨处的吻痕——那是三小时前他近乎撕咬留下的。"帮我拿条毛巾。

"水声停了，周明远的声音裹着潮气。周明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林晚伸手时碰亮了手机屏幕，最新消息跳出来：明远哥，你弄疼我的地方还红着呢。

浴室门吱呀作响的刹那，林晚触电般缩回手。手机啪嗒掉在地板上，

钢化膜裂开的纹路像极了婚礼上破碎的镜面。周明远腰间围着泛黄的浴巾，

水珠顺着腹肌滑进人鱼线，白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在阴影中扭曲成陌生模样。"晚晚？

"他俯身捡手机时，后背浮起三道新鲜抓痕。林晚盯着他肩胛处晕开的口红印，

草莓香精的味道混着酒店沐浴露的廉价香精，将她胃里残存的交杯酒灼成酸水。

走廊突然传来摔打声，郑秋萍的咒骂穿透薄墙："丧门星！陪嫁都没有的赔钱货！

"红木衣柜被踹得咚咚作响，"我儿可是重点大学高材生，

要不是你死缠着......""妈腰疼的老毛病犯了。"周明远擦头发的动作顿住，

毛巾边角脱落的线头垂在泛红的眼角，"你爸连嫁妆都不给，

亲戚们都在笑话......"林晚什么都听不进去，脑海里面只有那句明远哥，

你弄疼我的地方还红着呢。难道自己真的是恋爱脑吗？不顾父母的劝阻，执意下嫁周明远，

现在父母也和自己不联系了。林晚的视线落在墙角歪斜的婚纱照上。

照片里周明远亲吻她额头的姿态多虔诚啊，就像半年前他跪在图书馆，

用省下的午餐钱买来蔫掉的玫瑰。此刻那些花瓣正干枯在窗台的玻璃瓶里，裂缝中爬着蚂蚁。

"我去看看妈。"周明远套上皱巴巴的睡衣，袖口还沾着婚宴红酒渍。新婚夜，

独自失眠到天亮，周明远出去再也没进房间。

04郑秋萍用锅铲敲着炒锅边缘："连炒菜都不会？我们明远怎么就娶了个祖宗！

"周明远趿着塑料拖鞋经过厨房，对满地狼藉视若无睹。

他新买的阿玛尼西装还带着干洗店塑封，袖扣却是某次约会林晚送的古董贝母扣。

"今晚和行长吃饭。"他对着手机整理领带，

"你可不可以先问你爸妈要点钱……你也知道我们的存款不多了……"林晚被油烟呛成咳嗽。

她看着周明远裤袋边缘露出的迪士尼门票票根，突然想起昨夜他衬衫领口的草莓味唇印。

"晚晚啊。"郑秋萍突然亲热地挽住她，指甲掐进烫伤的水泡，"王婶送了些腊肉，

你去谢谢人家。"楼道里霉味混着尿骚气，

402铁门后探出张油光满面的脸："这就是林局长的千金？"王婶将发霉的腊肉塞过来，

"城里姑娘也该学学腌菜，听说你连煤气灶都不会开？"林晚咬咬唇，觉得婚后日子一团糟，

自己难道真的看错人了吗？当晚，林晚烧到了39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