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趴在 drafting table 上画面料肌理，右手腕缠着护具，笔尖在雪纹间反复游走，却总在即将勾勒出砚台轮廓时顿住。
“学姐，试试这个。”
顾砚递过自制的加热绘图手套，浅灰针织面料上绣着极小的砚台图案，“内置碳纤维发热丝，温度能维持在25度，和砚台湖初雪融化时的水温一样。”
苏晚晴抬头，看见他指尖沾着银粉——该是昨夜在陶艺社赶工留下的。
手套内侧绣着行小字：“晴姐的手，该画会呼吸的雪。”
她喉间发紧，想起上周在程氏医药的会议室，程野摸着她护腕上的勒痕：“苏小姐的设计若是累坏了手，可是整个时尚界的损失。”
说着递来进口护具，包装上印着程氏的雪豹 logo。
“谢谢。”
她戴上手套，暖意从指腹漫到手肘，却在触到腕骨时突然刺痛——那里贴着程氏医生给的止痛贴，薄荷味盖过了顾砚身上惯有的雪松皂香。
最近半个月，她总在深夜接到程野的电话，说“家父想看看你的新设计”，而父亲的治疗费用，也随着程氏基金的到账，悄悄从“80万”变成了“120万”。
顾砚蹲在她脚边整理画稿，忽然发现最新的“初雪”系列手稿里，雪纹深处藏着若有若无的豹纹暗纹。
他指尖划过纸面：“学姐，你以前最讨厌用动物纹，说‘雪该是自由的’。”
苏晚晴的笔在纸上洇开墨点，慌忙用修正液盖住豹纹：“程氏基金要求融入品牌元素，商业合作嘛。”
她扯出笑容，却没看见顾砚眼里的光暗下去——他认得这种妥协的笑，就像上个月在医院，她对着催款单也是这样笑，说“父亲的病情有好转”，却在转身时把缴费单揉成雪团。
暖气片突然发出“咔嗒”异响，顾砚起身检查，看见苏晚晴的帆布包敞着口，露出半瓶初雪香水——那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她曾说“这是砚台湖的味道”。
此刻瓶身贴着新标签：“程氏雪豹系列试用装”，而她腕间的银镯，不知何时换成了程野送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学姐，你最近总在熬夜。”
顾砚忽然说，从帆布包里翻出抗抑郁药瓶，“王教授说你在毕业设计答辩时睡着了，连‘雪纹走向与地磁场的关系’都讲错了。”
苏晚晴猛地抢过药瓶，标签在掌心搓出褶皱：“我只是……只是压力大。”
她想起昨夜在程氏别墅，程野的父亲指着满墙的砚台收藏：“晚晴啊，你和小砚很像，都爱把心事刻进纹路里。”
说着递来文件，“这是新的资助协议，你父亲的靶向药，只有我们程氏能搞到。”
协议第4条：“不得与顾砚有任何私人联系，违者追回全部资助。”
工作室的灯突然熄灭，暮色从天窗漫进来，初雪在玻璃上融成泪痕。
顾砚摸出手机照明，冷光映出苏晚晴泛红的眼角：“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上次在医院，我看见你和程野……”“够了！”
苏晚晴突然站起来，绘图手套甩在桌上，“顾砚，你只是我学妹，别管这么多！”
话出口就后悔了，看见他像被雪砸中的小兽，眼底泛起水光。
她转身望向窗外，砚台湖的冰面结着新雪，远处程氏的银色轿车正碾过落雪，车灯刺破暮色，像极了父亲手术室外的冷光。
顾砚弯腰捡起手套，发现内侧的小字被水痕晕开，“晴姐”的“晴”字缺了半边，像被初雪掩埋的字迹。
他想起今天在系办听见的流言：“苏晚晴攀上程氏少东家了，难怪能拿到天价资助。”
那时他攥紧陶艺社的碎砚片，血滴在“晚晴砚雪”的刻字上，终于明白她最近总躲着他，连每周的***约定都推说“忙”。
“学姐，我给你带了热可可。”
他从帆布包掏出保温桶，声音发闷，“加了三块方糖，你以前最爱这么喝。”
苏晚晴看着棕色液体表面的奶泡，突然一阵恶心——这是程野最讨厌的甜饮，他说“甜食会软化设计的棱角”。
她想起今早程氏的营养师给她制定的食谱，第一页就是“禁止摄入任何含糖饮料”。
“我现在不爱喝甜的。”
她转身打开窗，初雪灌进领口，“你拿走吧。”
顾砚的手在半空顿住，保温桶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也是这样站在砚台湖边，说“初雪落在砚台上，要等太阳出来才会化”，那时他以为自己就是她的太阳。
此刻她的背影瘦得像片雪，风一吹就会化在暮色里，而他终于看见她大衣下摆露出的一角——那是程氏雪豹系列的定制面料，雪纹里藏着细密的“程”字暗纹，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正把她往冰湖里拽。
雪越下越大，顾砚摸出速写本，借着手机微光画下她的剪影。
这次他没画初雪的棱角，而是在她周围描了圈砚台的裂痕，裂痕里渗出细碎的银光——那是他藏在手套里的银粉，本想等她生日时告诉她，“银粉能让雪纹在夜光下发光，就像你在我眼里”。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程野的雪豹 logo 在车灯里一闪而过。
苏晚晴抓起帆布包：“我有事要走了。”
经过他身边时，翡翠镯子碰到他的速写本，留下道绿色的痕。
顾砚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脚步，发现她踩碎了他昨夜新刻的小砚台——那是准备嵌在她毕业设计展柜上的，刻着“砚雪晴光”。
初雪工作室的暖气片再次发出异响，顾砚蹲在地上捡碎砚片，忽然听见手机震动，程氏医药的官方账号更新了动态：“程氏青年设计师基金获得者苏晚晴，最新作品‘雪豹初晴’系列面料，即将应用于高端医疗防护服。”
配图里，她戴着翡翠镯子，微笑着指向面料上的豹纹雪纹，背景是程氏集团的冰山 logo。
碎砚片在掌心刺出血珠，顾砚忽然想起砚台湖石碑上的小字：“晚晴砚雪，初遇戊戌年霜降。”
原来霜降之后是小雪，小雪之后是大雪，而他和她之间的雪，早己不是初雪的清甜，而是掺了盐的冰，落在砚台上，只会融成涩涩的水，渗进命运的裂痕里，再难蒸发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