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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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二十五年,我已沉疴缠身。边地冷冽的风吹开了那扇本就不牢固的窗户。

我紧了紧身上破旧的薄棉被,习惯性的说:“淑娘,起风了,明日记得要加床被子。

”说完我艰难起身关窗。窗外月华如练,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倩影在院中亭亭如立。“你,

终于来接我了。”我爬满褶皱的脸上泛起了压制不住的笑意。

我将那套一直放在枕边的天青色衣衫穿上,而后正了正衣襟,郑重地打开门。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思念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我如陷入热恋的少年向那个倩影飞奔而去。

我紧紧抱住她,“十年不曾入梦,我以为你喝了那孟婆汤,已然忘了我。

”我的淑娘盈盈一笑,“夫君,我来接你去看那太平盛世。”那语气娇俏,一如当年初见。

我久病缠身的身躯变得年轻而充满活力,我牵起淑娘的手,嘴角的弧度仿佛刻入骨髓,“好,

有劳淑娘。”1.我遇见淑娘那年,是天佑五年。我是客居在大相国寺等待放榜的举子。

那一年,大相国寺的梨花开的格外繁茂。

我粗布麻衣对着坐在对面的程衡语气激昂:“大丈夫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此躯能为开太平盛世尽绵薄之力,他日青山埋骨,

虽死无憾。”一少女拎着食盒而来,少女杏眼圆脸,眼光如水波流转,笑声宛如银铃般清脆,

好不娇憨可爱,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趣道,“开太平盛世也要先填饱肚子呀。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我下意识捏紧衣角的补丁,

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蠢,竟拿出纸笔,将这横渠四句写了下来,稷,以字明道,赠与姑娘。

天知道,我是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不让手发抖。她会不会嫌我寒酸?

一旁程衡忍俊不禁的笑声提示我此时有多么失态。少女接过我的字端详许久,才灿然一笑,

父亲说字如其人,程淑相信兄台若高中,定是好官。愿兄台来日宦海沉浮,莫失本心。

她收下了我的字,她还夸我。我的心是那般雀跃。

国子监祭酒程翰先生邀我在大相国寺讲《大学》,我私心作祟一口答应。她知道的吧。

她应该知道的吧。她会来吗?春风徐来,催发万物生长。大相国寺高朋满座,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戴帷帽的娇俏倩影,我留下一句,“大学之道,我不及程衡,

汝辈可习之。”我跳下讲台,朝着那倩影飞奔而去,我气喘吁吁的样子好不狼狈。

“依我拙见,兄长的大学,不如杨兄。”程淑掀起帷帽,粉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可满园春色不及她一分。我笨拙的将胸口那株揣了一上午的梨花送给程淑,

“稷孑然一身无所有,聊赠淑娘一枝春。”春日的骄阳染红了相国寺的梨花,

也染红了程淑的耳垂。春风乍起,吹落了大相国寺的梨花,吹乱了少男少女的心事。

2.父亲嘱意在今年入围的举子之中为我挑选夫婿。

我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跳下讲台的狼狈身影,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我面露娇羞,

用那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道:“女儿觉得,杨兄《大学》讲的甚好。”父亲了然大笑,

“吾儿与吾,眼光一致。”兄长朝我挤眉,一副我就知道你们有猫腻的样子。

我只得将头低下,遮住那红的发烫的脸颊。少年意气,哪个女子不为之心动呢?

3.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喜,我占了其二,夫复何求。那夜,

我握着喜称的手浸满了汗水,“淑娘,我这是在做梦吗”“你这个书呆子,还不快挑了喜帕,

我闷得慌。”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帕被挑落,露出淑娘娇羞的脸。红烛帐暖,春风一度,

好不快意。这不是梦。淑娘,娶你是我此生最大的乐事,远甚于登科高中。那日,

我同往常一样去酒楼与同届进士交流学问文章,谈古论今。可是,

他们看我的眼神一扫之前的欣赏,反而充斥着鄙夷、不屑、艳羡,甚至是巴结。

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不解的问这些昔日好友,“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氛围如此怪异?

”“杨兄,要论目光长远,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你。”“寒窗苦读十年,

还不如娶个好夫人实在。”“翰林编修,如花美眷,杨兄真是好福气。

他日记得在程先生面前多多美言,也提携提携小弟。”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官职任命出来了。

我涨红了脸想要同他们争辩,可是我突然发现一切的言语在现实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想告诉他们我没有借助妻族之力,

可是翰林编修这等好差事怎么会落到我这个毫无背景的穷进士身上?我自己都不信,

我丧失了同他们唇枪舌剑争一时长短的底气,颓然回家。

我回到家中就将自己锁在屋中闭门不出,可是那些同窗的话语在我耳边不断反复,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压过了淑娘多次喊我吃饭的声音。我只要接受翰林编修的职位,

此生便再也摆脱不了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臭名。我爱淑娘,可是我也爱惜自己的羽毛。

4.我上街将杨稷送我的字装裱起来,却无意瞧见了那群学子讥讽杨稷的场景。

这帮子书生真是又酸又臭。我到隔壁买了剪刀,等杨稷走了之后,

我用了我平生最大的力气将剪刀***桌上,我忍着虎口的疼痛,

做出了一个我觉得很凶狠的表情威胁这群书生,“别再让我听见你们嚼我相公舌根,

不然别怪我用这把剪刀剪了你们的舌头!”我看着那群书生噤若寒蝉的脸色十分满意,

“还有若是我相公知晓今日之事,我父亲是谁,你们都知道的吧。”我拔出剪刀,

作势凶狠的对着空气剪了剪,见那群书生连连点头才满意的扬长而去。

天晓得我的心快跳出来了。5.我拒绝了翰林编修的官职,恰好渭州县令一职有缺,

我便顶了缺。我承认,我的自尊心在作祟。程先生,现在应当唤岳丈大人了。

我的岳丈大人长叹一口气,“你岳母舍不得淑儿,

我才舍了这张老脸为你斡旋到翰林编修一职,却平白惹你遭人非议。此事淑儿并不知情,

你莫与她生了嫌隙。”我看着这位如师如父的长辈,抱拳郑重道,“岳父放心,杨稷此生,

不负淑娘。”我可以坦然面对我的岳丈,却不知道怎么面对淑娘。

我看着在院中靠在秋千上睡着的淑娘,还有些庆幸她睡着了。我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

却不想吵醒了她。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夫君,你回来了。用饭了不曾?

”我硬着头皮说出了那个在我心中盘旋已久的想法,“淑娘,我不日便要去渭州赴任。

渭州苦寒,淑娘若是身体不适,可留在京中侍奉岳丈岳母。”淑娘听了我的话懵了一下,

然后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她委屈的问我是不是嫌她累赘。我慌了心神,赶紧为淑娘抹眼泪,

“是我连累你跟着我受苦。”淑娘这才转悲为喜,“杨稷,你做大丈夫顶天立地,

我程淑便为你撑起这个家。”那晚我情难自己,我杨稷前世究竟修了什么功德,

才让我娶到淑娘这么好的妻子。我喘着粗气,替淑娘整理鬓边那被汗晕湿的秀发,“淑娘,

给我个孩子吧。”“那你往后可得知点轻重。”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淑娘的粉拳砸在我的胸口,骂我呆子。我的心就像那装蜜的陶罐,里头的蜜满的都溢出来了。

6.母亲红着眼眶上门我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母亲心疼我,

便求父亲帮杨稷斡旋一个能留在京中的差事,父亲耐不住母亲的软磨硬泡,

一时上头还真舍下老脸去了。母亲眼含热泪,一边心疼我,说她可以装病让我留在京中侍疾。

一边骂杨稷不识好歹,放着好好的翰林编修不干,非要跑到渭州苦寒之地受苦。

一边又怨父亲看错人,放着京中那么多的好儿郎不要,千挑万选选了个傻小子。我安慰母亲,

“杨稷是我选中的夫君,我自当同甘共苦。淑儿往后不能承欢膝下,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7.我刚到渭州就任便遇到了灾荒。渭州多山路,少平原,土地贫瘠,

百姓种植庄稼本就不易。今年雨水少,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这土里长出来的哪是庄稼,

是老百姓的命啊。没有庄稼,老百姓就没有活路啊。我每日奔走在城中大户,

我希望他们可以开仓借粮,救济灾民,并承诺他日官府定会如数奉还。

那些富户均以粮食不够家中吃食为由拒绝了我,可我明明闻到了肉香阿。粮食不够,

肉却管够,当真滑天下大稽。我恨自己不是个侠士,不能打开他们的粮仓去放粮。

我颓然回到家中,看着淑娘日渐瘦削的脸,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淑娘,家中可有余粮,

我想搭个粥棚,赈济一些给灾民。”淑娘心疼的碰了碰我嘴角的水泡,“你呀,

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粥棚的事你放心,我能办妥。你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我的俸禄不多,勉强维持家中日常开销罢了,怎么会有余粮呢?淑娘嫁与我,

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添置过,如今我却还要她变卖嫁妆救济灾民。杨稷阿,你何德何能?

幸而,在我反复的游说之下,经略使大人同意了我取军资数万救济灾民的提议,

渭州的百姓有救了。我兴奋的跑回家和淑娘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淑娘卧在床上小憩,

脸色苍白,我只当她是这些时日施粥累到了。

喜悦使得我忽略了她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她奶娘欲言又止的愤愤之色。

8.我看懂了杨稷的欲言欲止,心疼他的连日奔波,只叫他放心。我也曾随母亲布施过,

此事我能办妥。嫁妆这等财帛不过身外之物,如能解我夫君燃眉之急,

也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这夜,杨稷难得没有辗转反侧,他抱着我不断感叹,“得妻如淑娘,

稷之幸也。”我摩挲着杨稷粗糙的手,“那夫君就好好睡一个安稳觉。”我怕底下人不尽心,

日日天不亮就去粥棚,熬粥施粥收摊,全程亲自坐镇,竟比杨稷这个父母官还忙碌。

听见灾民喊杨稷青天父母,我与有荣焉。那日我实在乏地紧,

没等粥施完便在奶娘的搀扶下回了家。跨进房门的那一刻,

奶娘看着我被血染红的裙子哭红了眼眶。我失去了我同杨稷的第一个孩子,

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像我还是像杨稷。当晚杨稷回府,

他告诉我经略使大人终于同意了他的赈灾方案,渭州百姓有活路了。这是我们来渭州后,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意气昂扬的杨稷。我没有告诉杨稷我失去了孩子,我怕他难过,

更怕他自责。我强忍着不适和杨稷分享他的喜悦。9.我效仿古代先贤,

在每月十五休沐的日子,准备些粗茶淡饭招待乡中长者,向他们问询乡中情况。

我问他们乡中可有疾苦?我关心田间庄稼长势如何?我也关切他们家中儿孙是否听从教诲?

家中清贫的学子,我会慷慨解囊资助一二。我亲下田间,和乡民一同耕种,不沾两腿泥,

怎知田间地头到底有何困苦?每日下值,我还会在乡中的大槐树下为乡里孩童讲解大学之道。

我觉得我在一点点实现当初我在大相国寺立下的豪言壮语。我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我觉得我从未如此这般的干劲十足。曾经干瘪的理想日渐丰满。可是啊,

丰满的理想也遮住了我的炙热爱意。我忽略了淑娘那越来越粗糙的玉手。

我忽略了淑娘那日渐瘦弱的身体。我忽略了淑娘夜间的辗转难眠。我不止一次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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