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东麓的杏花村被暴雪困成孤岛,百年土窑的窗棂上结着冰棱,如同一排排凝固的水晶匕首。
林守业蜷缩在产房外的长凳上,膝盖上的粗布军毯落满烟灰,怀中的青铜酒壶还剩半口老烧——这是他从镇北军退伍时,老营长塞给他的“保命符”。
“哇——”婴儿的啼哭刺破雪夜,接生婆李氏推门而出时,棉帽上沾着几点暗红。
林守业猛地起身,酒壶“当啷”坠地,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石板上洇开,宛如一道未及凝固的血痕。
“恭喜林大哥,是位小娘子。”
李氏摘下手套,掌心躺着一枚碎玉坠,棱角处还沾着胎衣,“您瞅瞅,这孩子攥得多紧,老身拽了半盏茶工夫才掰开。”
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晃了三晃,林守业借着昏黄的光看清那枚碎片:三角形,边缘有细密的锯齿状纹路,材质不像玉,更像某种金属,但触感温润如温玉。
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破庙的梁木轰然断裂时,那个银发女子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指尖掠过他腕间的旧伤疤:“这是打开‘银灰之匣’的钥匙,若有一日星子坠落,记得带它去太行山麓。”
“她......她娘怎么样?”
林守业的声音发颤,目光越过李氏肩头,望向产房内影影绰绰的妻子。
王氏躺在床上,脸色比窗纸还白,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他们成亲时,她还是个乌发如瀑的绣娘,如今却己被岁月磨出了霜色。
“夫人底子弱,好在母子平安。”
李氏压低声音,往他手里塞了块红糖,“不过这孩子......您最好亲自看看。”
土炕上的襁褓裹着蓝粗布,林守业掀开一角时,忽然有冰晶撞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女婴睁开眼,瞳孔里倒映着他腰间的箭囊——那是用镇北军战死弟兄们的甲胄碎片缝制的,铜扣上刻着“守土”二字,此刻在火光中微微发烫。
他倒吸一口冷气。
那双眼睛太像了,不是像王氏,而是像那个自称“月兰”的女子。
十五年前,她站在破庙的残垣下,银发被雨水浇得贴在脸上,左眼角有颗泪痣,宛如坠落的星辰。
她说自己来自“银辉星”,却在躲避“辉光议会”的追杀,而他腰间的箭囊,曾替她挡住过一道蓝色的光束——那光束在甲胄上烧出的孔洞,至今仍泛着幽冷的光泽。
“老林头,您发啥呆呢?”
李氏用肘部撞了撞他,“孩子还没起名呢。”
林守业伸手抚过婴儿掌心的碎玉坠,触到一个微小的凹痕,形状恰似银灰星的双子星图。
王氏在枕上轻声说:“就叫满安吧,宝、平、安,咱们家该圆满了。”
她伸手摸向枕边,取出半块缺口的玉佩,边缘的锯齿与婴儿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拼在一起。
窗外突然传来闷响,仿佛有陨石撞击山脉。
林守业扑到窗前,只见东南方的夜空裂开一道银缝,无数星芒如暴雨倾盆,其中一颗格外明亮的流星划破雪幕,拖着长长的彗尾坠向村东的老槐树。
婴儿突然啼哭起来,眉心泛起微光,一枚淡银色的月牙印记正在皮肤下缓缓展开,宛如夜空中初升的新月。